常曦公主问常寒禾:“五皇兄,楚晓是你的人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常寒禾身上。
常寒禾从这个见面次数不多的皇妹眼中看出了几分执着,似乎如果他说是,那么常曦就会跟他动手。
正如文修帝所言,常曦平日什么都不说,可在她心中,与皇后有关的事情对她而言反而是个过不去的坎,她绝对不会放过毒害了皇后的楚家人。
如果他是庇佑楚晓的人,那么常曦会连他一起杀。
常寒禾看穿了所有人的想法,却看不穿文修帝,他知道只要文修帝还活着一天,那他的生死就掌握在文修帝手中,如今文修帝向他提出交易,用楚晓换太子之位。
换吗?
换了你就可以免去生死之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不换呢?
“不是。”常寒禾神色冷淡地说,“我奉父皇的命令,来诛杀楚家后人。”
姚巢脸色瞬变,还未来得及说话,已有埋伏在后的生死境悄无声息射出长箭将他一箭穿心,唯一一个护在楚晓身前的人就此倒下。
血花飞溅在楚晓裙摆,在姚巢倒下后,她颤抖的目光中倒映着常寒禾看过来的脸,那张脸上的眼中没有温度,如雪冰冷。
明栗听得笑了,之前对楚晓下困阵是防止她跑了或者被别人带走,如今她挥手撤去,冷眼看这场情人反目的戏码。
“为……为什么?”
楚晓似被人掐住了喉咙,发音困难。
她因为常寒禾的到来而涌出站起身的力量,此刻正被逐渐抽离。
常寒禾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眸望着她,袖中双手紧握成拳,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也许是有几分不舍,但那又如何?
楚晓和王位是常寒禾最看重的两样东西,任何别的东西与他们相比让他做选择,他都会选楚晓,但楚晓和王位,不能比的。
“放箭。”
常寒禾只给了楚晓两个字。
长箭穿透楚晓的肩膀,她伸手抓住箭尾,狼狈地靠着自己微弱的星之力挣扎,与飞射而来带着星之力的箭矢对撞被击飞出去摔倒在地。
被箭矢刺穿血肉插进骨头的痛苦远不及常寒禾那两个字带来的痛,楚晓五指抓地,力道之大将指甲翻转断裂,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朝五殿下喊去:
“常寒禾!为什么!?”
长箭从她脸颊划过,划出一道道血痕,也不知这些弓箭手是不是被文修帝吩咐过,像是在戏弄狗一般没有一击致命,总是瞄准四肢或者肩腹。
他们不会让长箭陷住,若是刺中的话,就一定是穿骨而过。
楚晓被箭矢穿透跌倒在地又狼狈爬起,衣发沾血散乱,却像是被注入巨大的能量支撑发散心中愤怒地朝常寒禾喊叫着。
――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比不过他心里的王位啊!
从多年前你被流放追杀在外颠沛流离,受苦受难,他却一次都没有找过你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啊!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盲目追逐他的背影,他从来没有回头等过你啊!
风雪呜咽着,人们都听见了楚晓对常寒禾凄声的质问、怨恨的咒骂,可这一次没有人会出手帮她,再没有人会护在她身前,为她拦下这漫天箭雨。
楚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捂着血流不止地肩膀,从被血水沾染的眼眸中朝常寒禾看去,视线已经模糊。
最后一支长箭穿透她的胸口。
楚晓因冲力朝后倒去,贴着黑井掉了下去。
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被黑暗覆盖。
*
周采采贴着井壁与角落里的老鼠四目相对,思考该怎么利用这最后一只,最终叹了口气,撑着冰冷的井壁缓缓站起身,准备自己往前走一段看看。
她刚刚转过头去,就有重物坠地。
周采采警惕地回头看去,借着井中微弱的光芒,看见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第103章
周采采凑近这具尸体,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确认她真的是楚晓后伸手探了探鼻息。
已经死了。
看这伤势,估计是被箭矢穿透而死。
周采采靠着井壁抬头朝上边看去,在这下边她都能感觉到压迫感的星之力。
在帝都有这份威压的,应该只有书圣一人,除非还有别的朝圣者也来了帝都。
若是书圣在上边,为什么会对楚晓动手,难道楚晓的身份在帝都暴露了?
周采采对楚晓的死有些警惕,也对黑井上边的局势越发捉摸不准,思来想去,还是先去黑暗深处探探路。
如果上边打起来了,她现在的状态出去也是送死的份。
周采采看回角落里最后一只老鼠说:“拜托拜托,就最后一次。”
老鼠一双眼盯着她不敢动。
这个狠心的女人,什么最后一次,分明是只有最后一只鼠了!
*
地星死牢的最深处,瞎眼老头听完东野昀的回答沉默良久。
火光点燃空间,比平时还要亮一些,老头枯瘦的脸上眼窝黑幽,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阴沉沉的,此刻正盯着东野昀。
东野昀也任由他盯着,不躲不避,余光注意着那只停在牢笼外的老鼠,只希望这老头别伤害来黑井的人才好。
“你是他儿子。”瞎眼老头说,“他有儿子?”
不仅有儿子,还有女儿,可东野昀不能保证这些信息会引发什么,而自己目前没有保命的能力,所以没有说。
瞎眼老头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东野昀答:【长鱼苏。】
长鱼是姓。
每次她都会跟问自己名字的人解释,但其实知道的没几个,因为她一般不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是她……原来你爹没听我的劝告,还是跟这个人在一起了。”
瞎眼老头话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东野昀听得不太乐意。
我娘跟我爹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轮得到别人议论合适不合适。
瞎眼老头感应到了东野昀的不悦,又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你爹不破镜,不是修为境界不到,也不是他不想破境!是长鱼苏的咒术封印,对不对?”
东野昀:【您刚还说八脉满境不过如此。】
瞎眼老头表情有瞬间的恍惚,往事悉数涌现,尖锐的指甲剐蹭铁柱发出刺耳声响:“知道的太多,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可长鱼苏不用破境就能知道,不,她不是没有破境,八脉满境……八脉满境的前提是要八脉觉醒,你是她的儿子,却只觉醒了七脉。”
东野昀听得心头一顿,这瞬间他莫名害怕这老头突然来一句你其实不是长鱼苏的儿子。
瞎眼老头却道:“这就是她跟你爹在一起的报应。”
东野昀皱眉,用力敲着铁柱:【别以为你是朝圣者还年纪大我就不敢揍你。】
瞎眼老头却听得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叹气,“你实在是不争气,没有继承你父母的任何天赋。”
这种直白的话东野昀虽是第一次听人说出来,却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所以并未在意。
“可这也不是你的错,如果东野狩不是你爹,如果长鱼苏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在那里出生的你,必定是八脉觉醒,甚至是……八脉满境!”
瞎眼老头越说越激动:“你娘现在如何?她也跟东野狩在北斗当什么院长?”
【她死了。】
瞎眼老头顿住。
他问:“东野狩杀的?”
东野昀再次不悦地敲响铁柱。
“不是……那还有谁能杀她?”瞎眼老头在牢笼里走来走去,“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瞎眼老头觉得不可思议:“你是他俩的儿子,你不知道?”
【我爹不谈这事。】
也许长鱼苏不用死,哪怕重伤,东野狩也会想办法救回她,可长鱼苏以命为咒,就为了阻他破境。
在牢笼中踱步走着的瞎眼老头忽然来到门前抓着铁柱摇晃道:“我知道了……是阴阳咒术,她献祭生命,以咒术封印了你爹对不对?”
东野昀一双眼毫无波澜地望着他。
阴阳双脉可各自分开,也可以合二为一,是八脉中较为特殊的存在。分开时各有不同,合二为一时有两个效果:治愈、咒术。
这两个星脉灵技都很难掌握,好在成为朝圣者只需要阴阳双脉分开,而非将阴阳合一算作第九脉。
阴阳咒术跟行气字诀一样,就连低阶也很难学,想要掌握高阶更不容易,就连朝圣者里,也没几个阴阳双脉修的是咒术。
曾有人言通古大陆没人能做到阴阳双脉咒术满境巅峰,就是朝圣者也无法做到。
但这都是传说,如今也没什么人知晓,更不见有人修阴阳咒术,因为太难了,是被称作天才也学不会的灵技之术。
所以长鱼苏常用阴阳咒术,在那个时候显得无比独特,吸引了众多目光。
明栗也只是偶尔捣鼓一下,毕竟比起阴阳咒术,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她不让东野狩破境……她果然是知道的!出去,我们要出去……”瞎眼老头在牢笼里走来走去,铁链叮当作响,“去上边叫你爹东野狩来!”
瞎眼老头话音刚落,地星死牢内的无边黑暗瞬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