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繁花[综红楼] 第627节
公鼐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你今年年底大婚。要是推行新法,你还要再等两年。”
朱由校干咳,“公卿好没意思啊,朕是爱慕年轻士子,想为几位公主挑驸马。”
“公主尚未及笄,依礼还要等几年。”
黄克缵见公鼐太拘礼了,就戏虐道:“孝与是不是想一起教导陛下与太子啊?”
公鼐对上黄克缵是自行溃败三千里,“黄尚书慎言。”憋了一上午的年轻贡士压力,使得公鼐口不择言了,“有朱兆隆在,孝与怎配教导太子?”
周嘉谟就看不来公鼐总是绷着的,跟在黄克缵后面补刀。
“孝与是先帝和陛下的老师,难道孝与是想说陛下不如太子吗?”
公鼐立即就跪下了,“陛下,臣——”
朱由校赶紧说话:“公卿快起来。周卿是与你玩笑的。太/祖可没定规矩说天子一定要状元教导的。先帝是朱卿教导的,朕没得朱卿指导,也马马虎虎把大明朝往前维持了二年呢。”
曹化淳手脚麻利地跑过去扶起公鼐。
周嘉谟与公鼐的父亲是同科进士,在公鼐面前他一直就是父执的辈分。
他叹息道:“人啊就是缺什么心里就想什么,迈不过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障碍。看老夫,现在就恨不能自己是五十岁,哪怕是六十岁都好。孝与你就不要心有不足了。
蒙阴县因你由"小邑"升为"中邑",每届得以增加五、六个秀才名额,史上罕见。兆隆对家乡可没有你的恩荫大。”
朱国祚赶紧应和周嘉谟的话谦虚几句。立在朝堂上的这些人,谁也没公鼐那么能耐,能凭自己少年早中秀才之力,让家乡每年能够多几个秀才名额。
黄克缵与公鼐的父亲曾同僚,他拍打着公鼐的肩膀说:“若不是张太岳,你父亲也不至于获罪返乡。老朽早看你不顺眼了,明明代理礼部尚书做的挺好的,偏为着莫须有的事情,纠结着不肯正尚书位。”
周嘉谟再度补刀,“陛下,一会儿咱们选出了状元郎,就让状元郎做礼部尚书可好?”
朱由校也笑着应道:“卢象生吗?那可好。”
公鼐想想卢象生比自己孙子大不了几岁的模样,虽然知道天子与周嘉谟等人是与自己开玩笑,但是只要想想自己要对着那般年纪的尚书施礼、恭敬地尊其为部堂,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别扭起来了。他明白为着自己连着两朝为帝师的缘故,天子给自己留足了体面,才空了这么许久的礼部尚书之职位。
周如磬适时地推了他一把,对他说:“天启第一科要揭榜了,礼部也该有尚书了。”
公鼐清清嗓子,对朱由校拜倒,“陛下,是臣拘泥俗礼虚名着相了。”
朱由校立即说道:“公卿,朕终于等到你愿意为礼部尚书了。”
第887章 木匠皇帝142
君臣说说笑笑一起用了午膳。午膳后, 朱由校仍是留了几位老大臣在预备好的偏殿午休, 其他人则各自回去各部。
至于在殿试前送到京师的贵州安/邦彦反叛的消息,实在是被天子在辽东和西北的战绩压住了,并没有给朝廷和朝臣带来太多的困扰。
秦良玉带着白杆兵经过京师的时候, 朱由校还派人宣召了秦良玉母子、和秦家兄妹进宫觐见。同时为派了锦衣卫的两个小旗去白杆兵之事叮嘱秦良玉。
“秦将军, 平叛若遇有什么为难的、不好做的事情,让他们去做。”
张之枨带着几个勋贵人家的次子, 跟随秦良玉等一起觐见。他们这次去西南, 就是要替秦良玉做某些不好出手之事的。
朱由校私下还给他几枚东厂的令牌, 言外之意是可以推到东厂头上。让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嘴角抽抽了好半天。
陛下是彻底不想让东厂有好名声了。
傍晚的时候,朱由校带着群臣再度回到文华殿。看到殿里大部分士子已经答完卷子了, 只有个别士子仍在奋笔疾书誊写。殿试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日头转西殿内的光线不足以后,每人可以点燃殿试发的蜡烛一支,烛灭即为考试时间终结。
殿试的试卷是不需要糊名的。答完的贡士放好卷纸就可以离开座位, 跟着在文华殿负责的礼部官员去偏殿歇息,等所有人都答完后,一起离开皇宫。
能参加殿试的贡士, 单拎出来哪一个都是聪颖异于常人之辈, 才能在重重的科举考试中成为春闱的胜利者。但是凑到一起了,还是能分出高低上下的。
这就好像是现代的马拉松比赛, 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手,哪个都是长跑的佼佼者,弄到一起跑一次, 就比较出来谁更厉害了。
礼部官员收上来卷纸后,朱由校先请参加阅卷的臣子们吃了一顿晚膳,然后君臣一起挑烛阅卷。既往点、勾、x、圈的评卷法,朱由校想以阿拉伯数字12345来取代。
徐光启耐心地给参与阅卷的朝臣讲了一遍规矩。魏朝与曹化淳弄了一张大纸,挂到屏风上,很伶俐地把一二三四五与12345、点圈等一一对应上,使老大臣们能够一目了然。
黄克缵在研制火炮的时候,看多了天子与徐光启等人的计算。他推推周嘉谟的手臂说:“徐子先在造新火炮的时候,就与陛下用这个数字记法,凡事都先算好了,然后再让工匠去做的。事半功倍。”
周嘉谟看看天子和徐光启,立即很痛快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仍是老规矩2不见4、5,谁有什么疑问吗?”
吏部尚书带头支持天子搞新意思,大家不过是评的时候抬头看看屏风核对下,算不上大麻烦,也就纷纷点头一致通过了。
最高兴的要数徐光启了。他早就想变革一下数字的写法,西洋写法比汉字的写法快很多,计算起来也便利。今天各部尚书都接受了,以后工部和户部也就好变革了,算学也更容易推广出去了。
徐光启就盼着天子应下的、把算学也加到科举里的那一天早日到来。单独的算科早已经不能满足工部的需要了。
户部尚书汪应蛟与黄克缵同年,他问明白徐光启新的数字写法、用法,思索了一会儿对对户部侍郎毕自严说:“此法可以用到我们户部记账里。但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比较容易被改动。”
毕自严也是这么认为的,那记在账册上的1,随便前后加一笔,整个数字就变了十倍、百倍、千万倍了。但是他看着徐光启给他演示的数字计算,不想就这么错过了这便利的数字写法,就回答汪应蛟说:“部堂,我们回头仔细想想,看怎么才能够既用了这个西洋写法的便利,又不容易出现帐本被改动。”
四百零九份卷子,朱由校只装模作样地看了几份,就溜去一边看徐光启做演算。徐光启的这个演算是为了重修三大殿的。万历二十五年的大火烧毁了皇极殿(俗称的金銮殿),中极殿和建极殿。
万历末年的时候,数次清理废墟准备重建,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朱由校登基后更是把三大殿的事情彻底搁置下去,以辽东军务为借口,现在辽东和西北安定了,修建三大殿的事情再度提到议事日程。
躲是躲不过去的。朱由校实在是不想修这三大殿,只能变着法子往后拖延。
“徐卿,陕西那边移民去辽东的事情,你有关注吗?”
徐光启摇头。他作为工部侍郎,本应该在替天子阅卷的那伙人中。但被魏朝以三大殿的借口叫了过来,哪想到陛下的心里仍是不想修三大殿呢。
“徐卿,朕上次说的把在兰州之前增加渭水分流量,把渭水北岸用新煅烧出来的石粉,重新打造个新的北岸,你算算那个得多少银子?”
“陛下,那臣得去西北走一圈,实地测量渭河北岸的情况。”
朱由校很痛快地点头。
徐光启见状立即试探着提出新要求。
“陛下,新科进士考庶吉士的时候,能不能加个算科考试。臣想找几个能帮上忙的助手。”
“可以。户部也需要这样的人才。你可以与毕自严商量,看看需要多少新科进士。朕还想把黄河引归回去旧道,这也要先算好再去做。”
徐光启吃惊地瞪大眼睛,“陛下,那需要的人工和土方量可就大了。”
“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朱由校抢过徐光启手里的毛笔,在纸上给他画黄河下游的现在流经区域。
“你看黄河南徙经泗水在淮阴以下夺淮河下游河道入海,淮河失去入海水道,在盱眙以东潴水。黄河的水势大,淮河、泗水势弱,被黄河水逼得倒折,不得不积水而成了洪泽湖。
如果不能在南方出现降雨量增加前,尽快给黄河水找到合适的出路,朕担心洪泽湖水迟早会酿成大祸。到时候被波及的就不止是运河了。”
徐光启看着天子画出来的黄河、淮河、泗水、洪泽湖的相关连处,伸手抢过天子手里的狼毫,添上运河,然后掐着手在纸上演算了一番。
“九龙治水旱,一龙治水涝。陛下想的周全,还是应该先治水然后再修三大殿。”
一龙治水涝?曹化淳简直在为徐光启担忧了,你在皇帝跟前这么说话好么?
徐光启却不理会曹化淳的那些小心思,他已经埋头在天子的新想法中了。连身边的天子也都不再顾及,闷头演算起来。
朱由校示意曹化淳别打扰徐光启,自己带着魏朝去看评卷的臣子们。
公鼐见天子遛达回来,拿了一份卷子塞给他。
“陛下看看这份卷如何?是不是有状元之才?”
最新出炉的礼部尚书推荐的状元卷,天子也得给自己的老师面子好好地看一边。一看抬头的名字文震孟,再看下面的评定,朱由校就有点儿方了。
这样好么好么好么?
他看看周嘉谟,在看看黄克缵,想寻求有力外援。但是连张问达都低头当作没收到天子的求救信号。
这文震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
明朝的大臣啊,果然有性格。明知道自己喜欢中意那几个年轻的士子,偏弄个年龄是他们二倍还有余的老人家。
朱由校望天长叹。
公鼐低头继续看其它的卷子。这又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文震孟今年的考运到了。
文震孟是文天祥的后裔,文徵明的曾孙,一大家子都是诗画出名的人物。文震孟少小就在南直隶长洲以文采、人品出名,万历二十二年顺利中举后,却屡次跌倒在春闱上。跟着他读书的外甥姚希孟上一科都得以高中成为庶吉士了,他却再次铩羽而归。
这次已经是文震孟第十次进礼部的考场了。
朱由校很佩服文震孟这种不屈不挠、不达目的绝不认输的精神。
算了,谁当状元问题都不大。大不了把文震孟丢到翰林院,有本事他就在翰林院靠文采挣出头呗。
哪一科没有几个二十左右的进士,难道还各个同周嘉谟、崔景荣一样了?才放去西南的状元周延儒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几十人上手一起评卷,每份卷子都要经过五人之手。就是没有糊名,能做到侍郎之位及以上的人,谁也不会为一个进士排名在天子眼前弄鬼。
实际这事儿说起来还是看第一个阅卷的人,他要是先定了基调是5,跟着后面的人就不会给123。但是多数第一阅卷人都会留有余地,心里不是很赞许的文章,也就是给个3,最多是4。这就意味着要集合五人的共同认知的话,还是有操作余地存在的。
会试排在前一百的,基本就在二甲之列了。后面的卷子基本不会交由各部堂去看。不等到子夜呢,公鼐就把前二十份卷子,带着今科考官朱国祚、何宗彦、周如磬等挑出来。
“陛下。”
公鼐还是把文震孟的卷子放在了第一位。
第888章 木匠皇帝143
二十份卷子一字排开, 朱由校顺着看过去,第一是文震孟, 四十九岁。他觉得自己今儿才在乾清宫明言了喜欢那几个年轻人, 一定是公鼐用那套什么不能顺着天子心意、免得让天子习惯了就听不得逆耳忠言了, 挑了文震孟来呕他。
因为春闱的会元是刘必达, 三十多岁的,挺正常的会元年龄。
这绝对是公鼐故意的!
第二是傅冠,二十八岁, 这个可以有。
第三是陈仁锡四十一岁,也算勉强。
继续看下去,他发现卢象生被排在第二十位;比他大一岁的邢泰吉在十九位;与邢泰吉同岁的郭都贤, 被排在第十八位;再大一岁的苗胙土排在第十七位。倪元璐是万历二十一年生人, 三十岁,被排到了第十位。
他们之间那些进士也都是二十六、七岁的。
总而言之,摆到天子面前的这前二十名,规律特别明显:就是从最后的第二十名开始年龄逐渐递增,剔除榜眼傅冠,到状元那里就是年龄最大了。
朱由校险些被气乐了。
真有这些臣子的,这是小孩子斗气吗?
朱由校去看主考官的朱国祚,朱国祚有点儿心虚地回避天子的眼神,他觉得文震孟除了年龄大了一点儿, 文章展现的才能还是足够状元标准的。
所以他同意了公鼐的意见。这也是因为朱国祚不觉得是状元就能怎么地了,他三十年前就是状元,中间一步步的也是踏实做事, 与其他进士没什么不同的。
当然了他心虚的那部分是不能怪他的。要不是天子今儿说服了公鼐履职礼部尚书,凭他一个代理礼部尚书的身份,他的意见也就是仅供参考,自己未必就一定要卖他的账。可是两朝帝师加上礼部尚书的身份,自己就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