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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她回来了

冷面督主请低调 四月的颦儿 13947 2024-06-29 20:31

  陌生女子突然闯入,令明澜神色一顿,骤然停止对顾云汐的侵犯。

  他寒了眼眉抬头去看,见那妩媚多姿的姑娘身后,还跟了数名装扮艳丽的年轻女子。

  一群花红翠柳、莺莺燕燕,进来就将屋里数名缇骑围住。

  缇骑们有些诧异、不知所措。刚是愣神,女子们主动展开攻势,携着勾魂摄魄的体香、哼哼唧唧的向他们投怀送抱。

  缇骑们哪还顾得了许多。原本他们就是正常之身,方才目睹到他们的督主对小姑娘施暴的全程。那香艳的场面加之顾云汐激烈反抗时发出的呼叫,早已将他们体内一腔热血,激至沸腾的顶端。

  眼下竟有年轻女子主动送上门来,自然纵了性子,不再隐忍把持。

  关键时刻被人搅局,明澜变得五脊六兽,憋屈得紧。两只冷利如钩的铁手仍死死按住顾云汐不撒,寒眸一沉,嗓音尖利的喊嚷起来:

  “谁放她们进来的!都给本督滚出去——”

  一抹鹅黄身影闪到他身侧,是那最先进来的高挑女子。

  只见她红酥手展动,玫色香帕贴着明澜的鼻尖飞扬而起。下一刻,细腻玉腕已勾在他的颈上,在轻巧一拽,他的身体便离了顾云汐,接着反被那女子按在了云石纹方桌上。

  明澜正对这女子惊人的力气感到疑惑,却见她扬了唇角,挂起诱惑的魅笑欺身过来了,口中娇滴滴道:

  “大爷生得好俊俏!来,让奴家抱抱嘛!”

  她一身绉纱曳地裙,妆容精致婉约,身材曼妙。上身处勾花衣襟大敞遥开,露出刀裁般剔透的锁骨。外往下的桃色抹胸里面,波涛汹涌,风景该是极好的!

  明澜邪肆的促狭了眼眸,感觉这性情豪放的女子除了身材较一般姑娘欣长,少了几分阴柔窈窕的体态之外,大体也算是个靓丽标志的美人儿了。

  明澜脑子一热,忘乎所以,抛下顾云汐,湿滑的手掌再次不规矩起来。

  一片旖旎混乱之中,傅丹青怀抱大氅溜到桌脚下,寻到身子瘫软的顾云汐。

  “云姑娘,你还好吧?!”

  老早已知她的身份,眼下形式紧急,没必要再作掩饰。

  看到顾云汐小脸苍白,两腮挂泪,身形颤颤巍巍,知她是被吓得不轻。

  傅丹青迅速为顾云汐穿衣,束上腰带,又将大氅罩在她身上。

  桌上,明澜恣意的双手隔着黄裙女子半透的衣衫,抚过她的香肩锁骨,并一路向下侵犯。

  美目飞扬,女子挑眉盯向明澜,眸光转而锐利。

  顾云汐刚被傅丹青扶起,耳边就响起激烈的拳踢脚打,掺着明澜痛苦不堪的嚎叫。

  这异常的响动好像信号。几乎同时,随她而来的年轻女子瞬间翻了脸,纷纷挣出缇骑的怀抱,与之打斗在一处。呼喝声起,哪里还有什么妖娆女子,分明就是长相俊美的弱冠男儿。

  眨眼的工夫,数条皎白身影仿若泼出去的水,一刻不停向窗外猛倒。街面上,人们的惊呼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哐当”的巨响,明澜整个人横飞出屋,连带一扇破裂的房门,顺楼下一阵蜿蜒,直至滚到一楼。

  顾云汐茫然的站立,僵硬的两腿向前迈不开一步。猝然,视野前被那黄裙女子的身影挡住,那对璀璨的星眸好像紫色琉璃,定定的望着她。

  眼睫高挑,顾云汐未及惊呼,就被一双手臂捞起,横抱着像是在腾云驾雾,眼前是飞快退后的排排屋檐、高脊……

  御道街——

  一队马车穿街走巷,浩浩荡荡驶过了“千古流芳”的牌楼。

  十车成队,每辆无不装点豪华,车辕处摇铃脆响,络绎缤纷,引街上无数百姓引颈观看。

  冷府门前,车队停住。早有守门的小太监报与冷青堂知。

  眉头微拢,玉白的脸面黯了一重。黑曜的眸子如幽深的夜,隐隐透出些寒凉。

  终于来了吗——

  冷青堂由康海架着起身,换上墨黑的便袍,一步一顿的出府。

  大门外,他看到队首那辆马车上,湖蓝的车帘一挑,坤宁宫掌事姑姑素潋逐的下了马车。

  接着,一只素白细腻的手伸出车帘。

  确是她回来了!

  她正由素潋亲自搀扶,姿态优雅的从车舆中探出一半身子。

  帘上水晶流苏摇曳生辉,琳琅作响,婆娑的流光投在她的云髻上,耀眼的明亮。

  大红裙,百蝶刻丝。虽非喜服,却光彩夺目、翩然如火。容颜俏,精致的眉眼含情脉脉,红唇饱满微启带笑,如傲雪的红梅,万千华色。

  一双芙蓉醉红绣鞋仙然的踩上踏凳,款款下了马车。

  浓密如羽的眼睫微微翘起,凝眸浅笑,纤柔之姿惊艳了多少路人,却化不开冷青堂深邃眼底寒凉氤氲的雾色。

  他淡淡扬了唇角,笑靥轻浅无温度,恍若一张木纳的面具,紧密的咬在脸皮之上。

  素潋立于台阶下,愉悦之声饱含了无限喜色:

  “多日不见,冷督主的身子确是大好啊!奴婢这次来,该给您道喜啦……”

  ……

  十里街——

  万花楼一楼正堂,明澜由手下人搀扶起来,忍痛第一时间里,便是四处寻找镜子。

  老鸨不敢耽误,命人取来铜镜,随后忍俊不禁的退到一旁。

  铜镜里,那妆容妖娆精心的五官早已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张鼻青脸肿、嘴眼歪斜的容颜,片片淤青红肿上更交错了数不尽的爪痕齿印。

  明澜当即恼羞成怒,扬手砸了铜镜,挥舞手臂直指傅丹青,裂声咆哮:

  “来人,将这娘们抓起来,把万花楼给本督封了——”

  “本王看谁敢动她!”

  明澜话音未落,一身锦服华贵的神乐侯万礼打外边负手阔步而入,后面跟了两三便装侍卫。

  明澜内心一震,嚣张的气焰顿时减损了许多。

  傅丹青看到万礼,立马“嘤咛”着扑了上去,跌进他的怀中抽泣起来,似有无限委屈。

  明澜急忙恭身施礼,脸色不正:

  “微臣见过侯爷。”

  万礼神色阴沉不悦,并不看他,而是垂目视向怀中美人,绵软手掌轻抚其后背,漫声哄:

  “青儿莫怕,有本王在,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你的万花楼!”

  明澜蹙眉,颔首垂目,惊惧时后背微湿,黏~腻的薄汗贴满了衣衫。

  老鸨见状,也是满脸凄苦的凑到万礼身边,捶胸顿足道:

  “哎呦我的侯爷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开门做正经生意,这是招谁惹谁了!您瞅瞅,这楼下楼下的打坏了多少东西!如今惊到了丹青姑娘,还叫她如何伺候您啊——”

  万礼冷眸一转,锋芒犀利吓人,好像能拧出血来一样,唬得明澜缩了缩脖子。

  万礼看着他这怂样,冷笑中淬着鄙夷,硬声道:

  “瞧瞧你这德行,也配说是我长姐提拔起来的!你们西厂闲的是吧?没事跑到这里胡闹什么——”

  明澜拱手,作卑微状。破了相的五官一旦纠结成团,整张脸便皱得更是难看:

  “微臣并非胡闹,微臣真是接到密报,有乱党集结于此,故而赶过来捉拿乱党。”

  这时,傅丹青的哭声更响亮了。

  老鸨双腿跪地,扯嗓子大喊:

  “冤枉啊!侯爷,您可要为万花楼做主啊!这位大人非说万花楼有乱党,有没有您该清楚,您也是这边常客……”

  “闭嘴——”

  万礼扬声打断了老鸨之言辞,白脸上挂了燥红,狠狠向她瞪起一眼。

  转脸复看明澜,冷声问:

  “乱党在哪?带来本王看看!”

  明澜神色无辜,肿胀的双眼环视四周。

  哪里还有顾云汐与她跟班的人影?不仅如此,那群男扮女装的神秘人物也都不见了踪影。

  明澜直了两臂,垂头丧气道:

  “……人跑光了……”

  “哼!”万礼眸色渐凛,叱声道:

  “既然乱党没捉到,又打坏了众多东西,总要拿出点钱财来赔予人家置新吧!”

  “侯爷……”

  明澜感觉无限委屈,扬指向着街面上倒地不起的缇骑们,争辩道:“微臣的手下也被伤到了!”

  “那是你活该——”

  万礼咬牙切齿的说,狠厉之声淬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从牙缝间丝丝的生挤释放而出。

  放开傅丹青,万礼斜了身子,仰头向明澜伸出一只手掌,五指摊开手心向上,傲声道:

  “少废话,不想让我去长姐那儿告你一状,就乖乖拿出钱来!”

  “多……多少?”

  明澜抬眼瞥向万礼的一副纨绔,只觉他这无赖浪荡的模样,全然没了一点侯爷本该具备的威仪姿态。

  “一千两黄金!”

  “啊!?侯爷……”明澜咂舌。

  心中骂:

  万礼你个兔崽子,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一千两黄金,别说将这万花楼所有东西如数置新,连开十间万花楼也是足够了——

  明澜情知遭受敲诈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这人是当今皇贵妃亲弟弟,谁叫他看上了花魁傅丹青,谁叫自己偏偏砸的是傅丹青的万花楼呢!

  明澜无奈的挥手,对一手下说道:

  “回去西厂,记得叫账房支出千两金票,送来交予这妈妈。”

  老鸨立时喜笑颜开,又磕头作揖,吩咐小厮搬来高椅,准备差点,伺候颇是殷勤。

  万礼拉长的脸总算有了些笑模样,拍了拍明澜消瘦的前胸,逐的在椅上落座,说道:

  “这才像话!明澜我可告诉你,我长姐今儿个一直在宫里发脾气。你可别因着自己差事办砸了,回去给她火上浇油!”

  明澜听闻皇贵妃有事,立马顾不得一身的伤痛,摆出满脸关切,追问:

  “不知娘娘可是凤体违和吗?”

  “哪儿啊!”

  万礼澹然的笑,垂眼品口香茶,皮笑肉不笑道:

  “那东宫的钱皇后不知是否人老碎心便好张罗事,居然给东厂提督派了个姑娘结作对食……”

  “何时之事?”

  明澜双眸一亮,倏的来了精神。

  “你等本王把话讲完啊!”

  万礼说话被人打断明显不喜,如刃的厉眸剐向明澜,随后叠起了二郎腿,继续道:

  “下午那会儿女子便被送出宫了,据说是皇后宫里的人。消息传到永宁宫时,本王刚巧也在,便得知了。谁知长姐立刻翻脸闹开,摔了东西还罚了几位宫人!哎呀那场面……若非本王亲眼目睹,倒不知长姐她,原是对东厂那位有点心思。难怪前些时日人下了天牢她还和我说,给点教训算了,别真把人弄死了。”

  一口气说完许多,万礼似有几分玩味,笑意狡猾微寒,不住摇头晃脑。

  这倒是出人意料的好消息——

  明澜站立不语,降下眼睑,任由弯弯睫毛遮挡住眸底丝丝凉薄绽放的精光。

  不用再作打听,他知道被送去冷府的女子必是瑞嫣晚无疑。而她被钱皇后指作冷青堂之对食,这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事。

  这下乐子大了!恐怕顾云汐还不知道吧?那傻丫头,倒真是对东厂那位死心塌地的……

  回味方才,那么个倔强清高的清俏小人被他强压于身下,泪水纵横的花容月貌、无限恐慌与惊羞无度交织呈现出无抵撩人的表情。

  就差了一点点,只要揭开最后一抹薄丝,那涌动跌宕的曼妙曲线,便尽数归他拥有……

  明澜情不自禁的勾唇邪笑,殷红舌尖于上唇反复的辗转。

  莫若让瑞嫣晚再加把劲,早日将那磨人的小家伙逼出冷青堂府邸便好——

  ……

  芦苇荡,青河畔——

  陆浅歌来不及换装,便将手帕浸在河水中反复洗过拧干,快步跑回岸上,来到顾云汐身边。

  她仍处于惊魂未定之状态,容色苍白,微垂眼睫,浓密纤密的羽睫沾着点点泪痕,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熠熠金光。她的眸光昏暗,散碎虚无,遥遥射向了远方的某个未知处。

  陆浅歌紫眸顿时幽沉,一瞬间莫名的失了神。

  风动,苇叶“沙沙”作响,摇摆不定。

  陆浅歌轻舒口气,手中湿帕轻轻拭过女孩的额头、脸颊,下颚,替她抹去上面重重叠叠的朱蔻印记。

  只犹豫了一下,便继续动作,沿着脖颈向下。

  肩胛处凉丝丝的感觉令顾云汐身形微颤,整个人彻底清醒。

  惊诧的眸色使陆浅歌脸上一热,急忙停了手,将帕子硬生生塞到顾云汐手里,涩然道:

  “我、我只想帮你擦干净……没其他想法。”

  直视女装的陆浅歌一刻,干涩发白的唇瓣颤颤轻启,委屈的呼唤一声:

  “陆大哥……”

  陆浅歌心尖陡然儒软,眸色浅浅的暗沉下去。

  倏然间,他拥她入怀,泛着十足心疼,颤声回应:

  “不哭……不哭!有陆大哥在,不会由着别人欺负你!”

  顾云汐躺在他胸前一阵撒泪,忽然查觉到不太对劲。

  轻轻挣开他的手臂,湿漉漉的杏核眼紧紧注视他胸前的壕沟,惊愕不已。

  陆浅歌意识到了,恬淡笑了笑,便毫无避讳的敞开了衣襟。

  两个雪花花的大白馒头,用根细绳穿在一块堆儿,绑在莹白玉润的男子胸肌前面,充当女性体征的伪装。

  顾云汐登时臊得两腮通红,忙把头转到一边去,好奇的目光再不敢与他的无暇肌肤随意接触。

  陆浅歌笑着解开一对包袱,从绳上撸个馒头下来,递到顾云汐眼前。

  “给,饿不饿?”

  馒头上裹着一层汗水,微微散发着男性雄浑的气息。

  顾云汐脸上的红颜色立时更重,用力摆摆头,眸色翩若惊鸿。

  陆浅歌看了,被她的娇涩之美感染。思想努力挣扎一番,逐掐灭了想要狠狠亲她一口的唐突想法。

  撤回手,他自己在馒头上咬了一口。味道汗咸,不怎么好吃。

  陆浅歌一口吐掉,随手将两个馒头全都丢进河里。

  这时,顾云汐突然挺身站起,脸色寒白、表情慌张:

  “糟了,我把晴儿丢在万花楼了,还有傅丹青的画!”

  陆浅歌轻浅一笑,和颜劝慰:

  “放心,我的人会将她安全送回家,画像由她带去。”

  顾云汐眸色微怔,很快听出了端倪。审视的看向神色自若的陆浅歌,几分警觉的问起:

  “陆大哥,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否曾到江安六郡,是否曾于太守府衙击鼓留字,救东厂于危难?”

  陆浅歌不答,与顾云汐灿若繁星的眸光安静互望,随即牵扬了唇线,以柔美潺潺的笑意当作回答。

  顾云汐继而蹙眉,流露出一丝不太情愿的神情,继续追问:

  “那……你是否到过北郊清风寺,曾经……提字陷害冷督主,挑拨东西两厂不和?”

  这是顾云汐一度探究不已的问题,如今她虽是问,却又刻意排斥着最后的答案,不想听他亲口回答,那人就是他!

  陆浅歌眉头凝锁,语顿一下,坦言相告道:

  “是我,俱都是我做的!”

  墨羽长睫扑扑的颤抖,顾云汐杏眸挑高,难以置信的摇头,容色痛苦不堪,好久才颤颤的问:

  “为什么?!”

  “清风寺提字是为天下,樊阳郡提字是为你。”

  他定定看她,沉寂而清透的眸光,将她每一寸精致五官认真的看过,深深烙于心头,蓦地撒声,话音低浅:

  “云汐,别再陷于东西两厂的恩怨之中,走得远远的,好好做回女孩子!”

  顾云汐晶眸闪烁,为他挚情挚真的体恤,产生出须臾的感动。默然一刻,才幽声道:

  “谢了,可我不会离开督主。”

  陆浅歌拧眉,显出些微恼意,急急上前两步:

  “你为何对一个心里没你的阉人,用情如此之深!”

  顾云汐惊惶退后,连声反驳:

  “我不听你说!你如何知道他心里没我?!”

  陆浅歌苦笑,轻轻摇头,紫眸闪亮,蓄起满满的心疼:

  “心里有你,便会爱护你、怜惜你,舍不得你为他涉险,更不允许你在外面受人欺负。直到此时我都不敢去想,方才我若再晚到一步,你会……”

  见她条件反射般的,两手紧紧攥了大氅不松,他只觉心上落了钩子,一下一下的狠抓,将他一颗堪堪跳动的心房挠到鲜血淋漓。鼻翼翕动,他无法再说下去。顾云汐孑然笑笑:

  “陆大哥,谢谢你今天救我。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陆浅歌没作声,默默注视着顾云汐紧拢大氅,于落日余晖下独自离去,形容憔悴卑微。

  半途,顾云汐搭到顺路的马车,乘坐着赶向御道街。车舆里,她重新梳了头,换上一副奕奕新貌。

  冷府门前,她看到立在大门外的晴儿与程万里,忐忑不安的心才算落回到原位。

  “晴儿!画像呢?有没有拿给督主——”

  顾云汐满脸喜悦的跑过来,就见晴儿脸色凝重,将窝在掌心里的纸卷子递给她,低头什么话都不说。

  顾云汐匆忙打开看,确是三位失踪贡女画像。再抬头,留意到门楣两旁高高悬挂着的大红灯笼。亮丽的绸缎里点点橙光旖旎,美伦美奂。

  大事有了实质性进展,顾云汐当下心情无比轻松,笑问程万里:

  “今个儿是什么节日?府上老早就挂起大红灯笼了?真真儿喜庆!”

  老程顿时黑脸一滞,表情纠在一起。悲伤隐隐的目光反复闪转,不敢去对顾云汐的眸色。

  顾云汐也没在意,抬腿飞奔,雀跃着小跑进了府院。大氅在后纷扬,蹁跹翻飞,如一朵含情盛放的晚莲。

  过座座亭台、回廊几重,她迫不及待跑进督主院里,推门而入,欢快的喊:

  “督主!”

  屋里的两人正在对桌用膳。

  督主稳坐于高背椅上,椅面上羊毡坐垫柔软舒适,垫中蓄了厚厚的棉絮。以他如今的伤势恢复情况,人在这样的坐垫上不会感到疼,更不必担心弄坏伤痂。

  旁边的女子一身红装,不是新嫁娘,却美胜新嫁娘。她不是前阵才离府回宫的嫣晚,又能是谁?

  看到顾云汐的那刻,嫣晚起身。头上三翅莺羽钗的金翅巍巍摆动,细长的璎珞穗子随着她那细碎步子窸窣动荡,声色撩人。

  “云公子回来了,快快请坐。今日督主与我奉旨结为对食,本是喜庆之时,公子既来了,少不了与我们一同庆祝。”

  嫣晚喜形于色,嗓音轻轻柔柔。颔首微微福身之时,饱含春风的美眸氤氲着一丝冷淡的鄙夷。

  晴天霹雳!

  顾云汐愣在当场,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结为……对食——

  清眸逐渐漫起一层水雾,直直杵向督主。

  精工细斧雕琢的脸庞,朗眉星目,督主的面容,依旧俊逸卓卓,玉树琳琅。此时此刻,却是这般的高高在上,神色冷漠的微垂眼睫,身姿威凛,若不可侵犯的天神。

  顾云汐木然向前一步,嘴角僵僵蠕动,想要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

  督主手握竹筷,不曾举目看她一眼,或是此时,他再没胆量去看她。

  漠然开口,语气无温道:

  “东厂的禁军已全部撤离……近日来辛苦你了。云官儿,下去……好生歇息吧。”

  顾云汐听得真切,麻木的笑了笑,才待离去,猝然想到什么,戚戚开口:

  “督主的伤口才结痂,不宜久坐……”

  如轻风般的声音飘落嫣晚耳中,她柔和缱绻的笑:

  “我记下了,有劳云公子费心。”

  顾云汐幽幽转身,与督主深邃眼底涌动的悲伤漩涡擦肩而过。更没看到,他微微抽动的眉梢眼角、浅浅颤抖的双手。

  像只失心失魂的鬼魅游荡出屋子,顾云汐看到院落外忧心忡忡的程万里,将手中攥得褶皱无形的纸卷放到他手中,有气无力的说道:

  “……东厂之围已解……用不上了……”

  “云官儿,你听我说!督主他有难处,他……”

  怔怔看着那抹哀伤的背影颓然而去,程万里两眼一热,声音顿的哽住了。

  晴儿边抹泪,边跟在主子身后,却也不敢过去挨她太近。

  顾云汐一路蹒跚着,一路难止回忆。

  是他吗?那个朗俊不凡的男子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曾将红绳温柔绕于她的腕间,将炽热吻痕遍布在她的青丝脸颊,与她日夜缠绵、耳鬓厮磨的温润男子?

  如今,为何这般凉薄如斯,绝情如斯——

  我要的岁月安好、我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只是海市蜃楼的幻影,镜花水月,希翼中的美好,终是不可触及的空相……

  顾云汐缓缓抬头,目光寸寸凝为霜雪,凄迷的望向天空。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那如火如荼的色彩好似嫣晚的红妆,俱是如此耀眼、如此好看。

  腕上红绳,心头朱砂。红绳今不复,而我,终不是您心上那一点朱红之迹,灼灼其华……

  “呵呵……”她对空苦涩的冷笑。

  天旋地转,人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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