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闷葫芦去临时落脚点休息,他们住在旅馆的一个房间里,蕾妮戴着面纱,假装他们是过来投奔亲戚的小夫妻,旅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生意了,他们用来付房费的又是小麦,所以旅馆的老板并没有对他们进行细致的查问。
有粮食拿就不错了,问东问西,要是客人烦了怎么办?城里也不止他们一家旅馆。
旅馆也有食物,蕾妮会用小麦换黑面包,跟巴德一起在房间里随便吃两口,填饱肚子。
“这座圣院的院长不是什么好东西。”蕾妮一边啃着黑面包一边说,“他房间里有很多东西,羊肠和鱼泡。”
巴德没明白:“他喜欢吃羊场和鱼泡?”
蕾妮嚼着面包:“傻子,这样就不会怀孕了。”
蕾妮虽然没用过,但她见过,也听说过,比起领地里的大多数人,蕾妮已经算得上很有见识了,如果不是有她,巴德可能早就被那些满口甜言蜜语的商人骗得骨头都不剩了。
“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让你跟着我出来。”蕾妮挑剔的看着巴顿。
巴德长得不好看,所以蕾妮在他面前很自在,虽然蕾妮总是表现的对自己的外貌没有任何感觉,但其实被人恐惧厌恶的感觉并不好受。
巴德不太懂怎么跟人交际,既然眼前这个聒噪的女人不能杀,他就只能沉默着忍耐。
蕾妮:“我出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有那个院长和一个小孩的声音。”
蕾妮翻了个白眼:“这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她在街头的时候什么样的事都听到过,这还不是最恶心的。
“圣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蕾妮坐在床边,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说:“圣灵那么厉害,怎么不惩罚这些人呢?那种人都能当院长。”
圣院的数量不少,一个镇子就能有一个圣院,不过这种镇上的圣院比较小,而且也没什么人会对他们进行监管,大城里的圣院会管得严格些,毕竟每年首都圣院都会派人到各地圣院监督,考察,提拔有资格去首都的圣院工作者。
像蕾妮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子,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来过监督者了。
圣院在这个镇子里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当地的领主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
而且这个圣院是不搭理得了瘟疫的平民的,无论平民们如何求救,他们也只是大门紧闭,然后驱赶平民离开,如果圣院里有人染上瘟疫,他们就会让在那人还能走的时候叫他自己离开圣院。
蕾妮他们在这个镇上住了五天,街头上游荡的感染了瘟疫的人逐渐变少。
要么是因为病入膏肓,死在哪条街巷里了,或者是不愿意出门,回家之后再也不出来。
第六天他们就离开了这个镇子。
他们已经向八个圣院送了信和药丸,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传来任何关于瘟疫被治愈的消息。
蕾妮一边走,一边在雨声的掩护下问:“他们是不是没看到?不可能,我就放在他们的桌子上的,一进门就能看到。”
巴德还是不说话。
气温越来越低,快要入冬的时候,蕾妮和巴顿送完了最后一封信,然后走上回领地的路。
瘟疫最后没有被药物治愈。
而是在入冬后,患有瘟疫的人全部死光,寒冷杀死了大部分病毒后才被抑制住。
有了棉被,人们多数都是用麻布套子把棉被套起来,虽然这样盖着不太舒服,但是也好过什么都不套,整个领地只有池晏和管家盖的是纯棉制的被套。
趁着还没下雪,人们每天都要去砍柴,牛头人们像往年以后烧木炭。
干旱的时候死了不少小树,这些小树用力一掰就会断,倒是省去了很多砍柴的时间。
巴顿今年砍了不少柴,他们这些奴隶只需要把规定的分量交上去,剩下的就都是他们自己的,而且他们也搬进了新房子里,虽然每个人只能分到一个房间,但比之前一群人挤在一起来得好。
他们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巴顿也不用闻着同伴的脚臭味和各种臭味入睡了,半夜也不会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
格纳也有自己的房间,虽然格纳手笨,但总是会送他一些自己做的礼物。
比如藤筐,或者是草鞋。
连绵了很长时间的雨停了以后,巴顿每天干完自己手上的活,就会去看格纳烧炭。
格纳总是牛头人里最聪明的那个,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窑,什么时候该开窑。
每到这个时候巴顿就回很骄傲。
这个聪明能干的牛头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格纳看见巴顿以后对身边的牛头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朝巴顿走去。
“你不用管我,我知道你很忙。”巴顿对格纳喊道。
格纳走到他面前以后才说:“闭窑后就只需要等。”
所以这个时间段他和其他牛头人都能休息。
他们的工作量很庞大,因为搭建的土窑只有这么多,所以牛头人们白天晚上都在工作,半夜点着火把工作,效率不及白天,但聊胜于无。
一半牛头人晚上睡觉,一半白天睡觉。
格纳和巴顿坐在田坎上,卡坨的嫩芽又从地里冒了出来,巴顿感叹道:“卡坨真好。”
卡坨填饱了他们的肚子,让他们免于饥荒。
“大人来了以后,卡坨才出现。”巴顿不知道卡坨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卡坨是怎么出现的。
所以他认为,卡坨是因为池晏来到这里之后,天母给池晏的礼物。
是的……自从祭祀过后,大多数奴隶都开始信仰天母了,他们多数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所以对天母的信仰还参杂着对母亲的向往和依恋。
巴顿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但他不知道该爱她还是恨她,所以宁愿给自己找另一个母亲。
“大人一定是天母最喜欢的孩子。”巴顿真心实意的这么想。
格纳点点头:“大人也是个像天母一样仁慈的人。”
巴顿低着头,看着格纳放在一边的手,他想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但是不敢,眼神飘忽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握成拳头。
“被子很暖和。”巴顿忽然说,“不过要三个人一起盖。”
棉花不多,棉被数量不够,三个人盖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中间那个人会觉得很热。
巴顿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我想着特丽丝换一条被子。”
特丽丝得到了很多奖励,她有三条被子。
不过没人找她换,因为除开奴隶,平民都是一家人盖一床被子,并不会觉得不舒服。
而奴隶们有点东西就会像仓鼠一样把东西囤积起来,三个人盖一床被子在他们看来没什么不好,绝不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囤积的东西拿出来换一床单独的棉被。
巴顿:“我有一些卡坨和黑面包,还有两罐糖。”
他存的糖最多,其他奴隶都忍不住。
格纳这时候说:“我也有两罐糖,但是我没有卡坨和黑面包。”
牛头人干得都是体力活,吃的也比别人多。
“都给你,你拿去换棉被吧。”格纳的表情很自然,好像他说的不是两罐糖,而是两片树叶。
巴顿没有拒绝,他只是在踌躇了很久之后才小声问:“那、你愿不愿意跟我盖一床被子?我的房间很大,还有窗户,我还可以去找矮人换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能继续存糖和面包,去找商人换毯子,找矮人换衣柜。”
奴隶们没有几件衣服,不需要衣柜,但是两个人住的话,有衣柜更方便。
而且麻布还在继续产出,他们只要干活麻利,勤快,总能得到新衣服当奖励。
格纳没有回话。
巴顿有些慌了:“你不来也没关系……”
格纳转头朝巴顿笑了笑,在别人看来,格纳的笑容很憨厚老实,但在巴顿看来,格纳的笑容还带着那么点诱人的意思。
格纳握住了巴顿的手:“好,我们一起住,盖一条被子。”
巴顿有些不敢相信,他盯着格纳看了很久,确定格纳刚刚说了这句话,并且不是开玩笑,也没有耍他之后,他立马激动地站起来:“我、我现在就去找特丽丝!”
特丽丝正在家泡“茶”,其实就是一种植物的根茎,晒干之后用热水冲泡,喝起来就会有一股香味,矮人们很喜欢这种饮料,没事的时候就往树林里钻,采集这种根茎。
她现在过得很舒适,她的房间也称得上豪华了——有毯子,有棉被,还有桌椅,甚至有完整的餐具和柜子,柜子上还摆放着各种小装饰品,追求她的男矮人很多。
男矮人追求人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送礼物,并且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而女矮人会收下所有的礼物,并从中挑选她们觉得最好看,最精细的作品。
如果一个人族女性同时收下很多异性的礼物,那她的风评就不会太好。
但矮人女性不同,这是他们的习俗。
如果不收,不仅仅是拒绝,还是对男矮人极大的侮辱。
所以哪怕决定了对象,以前追求者们做的东西还是会摆在她们的房间里。
“特丽丝!有人找你!”她的同族在外面喊。
特丽丝放下木质的茶杯:“让他们进来吧。”
经常有人会找她换东西,不过换的最多的是糖,她收到的奖励里麻布和糖居多,麻布耐磨耐用,没几个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衣服穿坏,而且没人都有两套。
在听清楚巴顿的来意后,特丽丝很大方的让他抱走一条棉被。
卡坨和黑面包她没有要,只是要了四罐糖。
“她真是个好人!”回去的路上,巴顿一直在对格纳说这句话,“我还以为换一条被子,我什么都留不下呢!”
那些卡坨和黑面包,也是他好不容易才省下来的。
从这以后,巴顿就和格纳住进了一间屋子,钻进了一个被窝。
初雪来临的时候,池晏正在看仆人们统计的仓库里的卡坨和小麦,以及糖和麻布。
这些就是他领地上除了人以外最重要的东西了。
保障他们的生存,并且带给他们可以和外界进行交易的资本。
“下雪了。”克莱斯特坐在窗台边说。
池晏放下本子,裹紧了衣服走过去。
窗子开了一个缝,用来通风,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克莱斯特把池晏搂进怀里,两人一起坐在窗台边,池晏呼出一口长气。
“今年总算要过去了。”池晏扬起头,亲吻了一下克莱斯特的下巴。
然后他低头,开始玩弄克莱斯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