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克莱斯特,克莱斯特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埋吧。”
好像他们在做什么严肃又意义重大的事。
池晏揉了揉脸,果真把自己埋进了克莱斯特的翅膀里,柔软的羽毛触碰着他的脸颊,如果不是池晏还要脸,他简直想把自己脱光埋进去,比羽绒还要舒服,轻柔,他眷恋的埋在里面,舒适又有安全感。
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痴汉。
等池晏埋够了,他就开始对克莱斯特的爪子和手臂动手动脚。
克莱斯特的身体很冰,很凉,他手臂上的鳞片就像池晏玩游戏时候看到的龙鳞一样,一层叠着一层,触感像是光滑的铁片,但是没有那种强烈的金属感,而是像宝石,池晏想去握住克莱斯特的爪子,却被克莱斯特收回了手。
克莱斯特的爪子全黑,长而锋利。
“会伤到你。”克莱斯特低头看着被他翅膀围住的池晏。
这双手注定无法拥抱他的爱人,不仅锋利,还带着毒,池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死。
池晏仰头看着克莱斯特,他的眼睛里有亮光,好像克莱斯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克莱斯特,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最美的魔族。”
克莱斯特简直就像是为他的审美量身定做的一样。
克莱斯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知道人族在面对魔族时是什么样子,胆小怯懦,吓晕过去已经算是胆子大的少数人了。
于是克莱斯特就这么站着,任由池晏对他上下其手。
池晏过完瘾以后对克莱斯特说:“你一定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
克莱斯特完全符合池晏对西方奇幻世界的全部幻想。
他强大,美丽,像是画册中奇异的生灵。
就在池晏目光迷离的看着克莱斯特的时候,围住他的翅膀骤然收的更拢,池晏和克莱斯特都被包裹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内,所有光线都被黑色的翅膀遮挡住,池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能感受到克莱斯特站在他面前。
他能感受到克莱斯特冰凉的温度。
克莱斯特呼吸声。
他自己的呼吸声。
慢慢的,他们的呼吸变成了同一步调。
池晏觉得很热,他在黑暗中摸索着。
他摸到了克莱斯特没有鳞片的皮肤,应该是对方肋骨的位子,很冰,很凉,池晏环抱住克莱斯特的腰,发出舒服的叹气声。
这天下午,池晏和克莱斯特在树林里待到了晚上,夜空群星闪耀,耳边有虫鸣鸟叫。
池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克莱斯特的怀里。
他脸一红,去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衣服。
已经沾上了泥土和灰尘,他不想把这件衣服再穿到身上,可是没有选择。
总不能就这么坦坦荡荡的走回去。
他又不是行为艺术的爱好者。
还是克莱斯特有先见之明,早早的把衣服放在了树枝上,干净,没灰。
克莱斯特已经恢复了人形,他就这么大剌剌的朝池晏走过来,一点遮挡都没有,不像原形,现在他的刺刀更显眼了,虽然收回了刀鞘里,可依旧有些吓人,像是大怪兽养着的小怪兽。
小怪兽张牙舞爪的跟池晏打招呼。
把池晏吓了一跳,他脸还是红的,心跳也很快。
“嫌脏?”克莱斯特显然知道池晏在踌躇什么。
池晏连忙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回去打水擦擦就好了,又不是什么精细人,那么讲究干嘛。
“不嫌!我穿好了!我们回去吧!”池晏闷着头往前走。
克莱斯特走在他身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池晏才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把他从深渊里拯救出来,不是深渊之下,而是他自己内心的牢笼。
对世间万物的仇恨占据了他的整个生命历程。
从诞生之初,他有意识开始,他就被困住了,不见天日,耳边永远是嘶吼,鼻尖永远是血腥味,同类相食是深渊下的常态。
魔族们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浑浑噩噩。
池晏察觉到克莱斯特没有在他身后,他转身朝不远处的克莱斯特喊道:“你再不过来,我就自己回去了!”
克莱斯特大步朝着池晏走去。
或许命运并没有放弃他,让他滑入另一条通向无底深渊的隧道。
而是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道路。
那条道路的尽头有光。
那个人则背着光,朝他伸出了手。
克莱斯特走到了池晏的身边,拉起了池晏的手。
两人并肩而行。
不对……池晏比克莱斯特矮太多,并不了肩。
——
坎贝尔夫人正端坐在房间里,女仆服侍她宽衣躺下,坎贝尔夫人缓慢的躺倒在床上,女仆要去关窗子的时候,坎贝尔夫人忽然开口说:“别关。”
女仆退了回去。
坎贝尔夫人看向窗外的夜空,漆黑的夜空,却有星辰闪烁,交相辉映。
她常常呼出一口气,伪装的时间久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魔了。
女仆离开了房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坎贝尔夫人变回了原形,一条长蛇忽然出现在了原本应该躺着人的床上,火红的长蛇有一双人的眼睛,有眼泪流下来,它在床上翻滚,蠕动,蛇身上有或大或小的暗红色瘤子,密密麻麻,布满了它的全身。
这是母亲给她遗留下来的礼物。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被自己的原形吓坏了,她一天天的削瘦下去,不敢走出自己的屋子,把自己困在黑暗中。
她听过魔族的传说,知道魔族都生活在深渊下,她宁愿自己也生活在深渊之下,在那里,她不是怪物。
直到母亲告诉她,这是她们的祖先给她们留下的礼物。
她们的原形比人形更强大,更有力,更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可丽亚,乖孩子,不要害怕,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妈妈就要死了,你要记得,你要把妈妈的血肉全部吃下去,只有这样,你才能长得更健康,更强壮。”
长蛇变回了原形,她摸着自己的脖子。
她还记得母亲的血液顺着喉咙滑入她身体时的感觉。
那种灼烧感,疼痛感,绝望感,每时每刻都折磨着她。
她一直没有生孩子,她曾经怀过孩子,但都想办法弄掉了。
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再经历一次她所经历的事。
妈妈,我乖乖的长大了,变得强壮了,我听你的话,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直觉。
妈妈,今天晚上,你会来梦里看我,夸我是乖女孩吗?
坎贝尔夫人睡了过去。
她的到来让池晏得到了巨大的收获,她不仅带来了一整车的草药,还有好几本自己整理的草药书籍,里面不仅有字,还有画,并且画的好极了,不是抽象派,而是写实派,甚至还写清楚了每一种草药的作用和基本长在哪个地方。
就连池晏之前嚼来缓解牙疼的叶子也有记载。
草药的名字都是坎贝尔夫人自己起的。
大多数名字都很朴实,比如缓解池晏牙疼的草药就叫麻草。
生在在悬崖隔壁上,很难获取,捣碎以后敷在人的皮肤上,那片皮肤就会失去知觉,但是只能维持半天时间。
还有止血的草药,甚至还有治疗感冒的。
方方面面基本都囊括了。
坎贝尔夫人毫不藏私,把所有整理的草药书籍全部交给了池晏。
并且还答应带徒弟。
不过她已经有两个徒弟了,都是魔族,只是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魔族是她的孩子。
“他们很乖。”坎贝尔夫人提起这两个孩子的时候脸上有笑容,“也很聪明,大人,他们会很有用的。”
这两个小小魔族,是她想尽办法救回来的,这片大地上有魔族,只是数量稀少,而且大多都是混血,是几百或几千年前,没有被放逐到深渊之下的魔族留下的血脉。
魔族是基因很强大的种族,无论混血多少代,身上还是会残留魔族的特质。
并且依旧会有两种形态,只是没有纯血的来得强大,但他们能更好的融入环境中。
如果没有意外,或者自己展露真实的形态,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魔族。
这两个魔族小孩,一个叫黑,一个叫白。
坎贝尔夫人没有给他们取名字,只取了代号,倒是跟克莱斯特手底下的黑撞名了。
于是这个小的就变成小黑。
小黑是个女孩,小白是个男孩,两个孩子估计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身上也看不到任何属于小孩的活泼天真,他们跟坎贝尔夫人很像,都很少说话,只是坎贝尔夫人有脆弱柔弱之美,这两个孩子就冷漠的像是旁观者。
坎贝尔夫人把他们教的很好,他们能分辨出所有书上的草药,也知道怎么用,也能采摘,还懂怎么炮制。
“以后你们就在这儿住下来吧。”池晏对坎贝尔夫人说,“你放心,在这里你们很安全。”
坎贝尔夫人朝池晏笑了笑,有西子之美:“大人,我想见见班尼迪克。”
池晏看着她。
坎贝尔夫人轻声说:“我骗了他这么多年,他是时候知道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