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承君低头请罪,脸上并无过多波澜,“儿臣没有,父皇为何怀疑儿臣?”
其实郁承君心里也是疑惑满满,怎么好像文帝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样?
“到现在你还是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也是,自从你母后走后,你就一直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文帝顿了顿,接着道:“没错,这是襄王和敬王之间的事,你连面都没露,可见你现在本事不小啊。”
襄王和敬王,说的是林寒萧要武灵献技,武灵不肯,后来郁承嗣烧了驿站的事,这都过去一两个月了,怎么又提起来了。
“父皇既知是襄王和承嗣的事,为何还要在此逼问儿臣?”郁承君抬头道:“父皇不是已经保下承嗣了吗,何必还揪着不放?”
保下?所谓的保下是什么,是让郁承嗣即刻就藩,远离盛京,再也不能接触到政治中心,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夺储的资格。
“好啊,你是在提醒朕吗?提醒朕膝下皇子只有一个可用了?”文帝看着眼前的郁承君,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他和付心的儿子,这般决绝,这般冷情,倒是十足的像赵谦益。
当年的“三子”也都是各怀心思,文帝对付心倾心之余更多的是因为付家军,苏先明也倾心付心但是怕文帝生疑就那白靛霞做名头,而赵谦益雄才大略,却难以掌控,解决了当年西夏联姻的事后,回来盛京呆了几年就失踪了。
没人知道文帝在知道赵谦益失踪的时候是松了口气的,毕竟赵谦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太难掌控,这样的人,杀不得,又用不得。
临危不乱,永远都那样风度翩翩,温和淡然,从来都看不到一丝慌乱和焦急的神色,每每都让文帝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之感。
如今,文帝竟然在郁承君身上也有了这种感觉。
“父皇膝下有十二位皇子,怎会只有儿臣一人。”郁承君中规中矩,却没有一点对文帝的怒火让步的意思。
“十二位皇子,说的好啊,朕有十二个儿子,可个个不堪大用。”文帝叹了口气道:“你有这本事兵不血刃的去掉承嗣的威胁,这皇位,你比朕坐着更合适。”
郁承君没有说话,文帝接着道:“怎么,这是承认了襄王是受你指使?”
“没有,襄王来自西夏,怎会受儿臣指使。”郁承君盯着文帝,一双凤眸里满是嘲讽,道:“更何况,做帝王须得断情绝爱,儿臣自认比不上父皇。”
“你!”文帝断然没想到郁承君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他是太子,可现在的皇帝还叫郁蓦然!
“你放肆!”文帝指着郁承君,额上青筋暴起,怒道:“你以为没了郁承嗣你就一人独大了吗?别忘了,承嗣还没有离京,你还不是高枕无忧!”
郁承君嗤笑道:“父皇都已经给二弟安排好后路了,那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态?儿臣真的想问您,郁承嗣在战场上给儿臣下毒的事,父皇知道多少?还是说,是父皇授意的?”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文帝如此偏爱郁承嗣,朝中无人了领军打仗,只有郁承君临危受命,得胜归来后却被郁承嗣下毒,可直到回京,别人知道的都是郁承君战场受伤,危及性命,至于下毒,只字未提。
他上书给文帝,也是石沉大海,这件事就这样被文帝硬生生的压下来了,当真是无情。
也不能说是无情,而是需要两个儿子制衡。若是没了郁承嗣,文帝觉得他早就被郁承君赶下帝位了。当初他废掉郁承君是因为他年少,而从东陵回来后他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儿子,尤其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冷冷的像刀子一样。
而文帝因为和西夏交战被迫给郁承君复位之后,他心头的恐惧越来越重,他总觉得这个儿子对他是有怨恨的,若非顾忌着父子纲常,只怕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文帝像是被人揭穿了伤疤一样恼羞成怒道:“你竟敢无凭无据妄加揣测君上?”
“无凭无据?对,父皇就是仗着无凭无据才肆无忌惮的袒护郁承嗣。”郁承君依旧跪着,但是比起文帝的慌乱,他镇静的好像他才是上位者一般。
从这句话里文帝听出了郁承君手里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是郁承嗣下的毒,也放下心来道:“朕多年不与你亲近,未曾想你心里有着诸多的怨气。”
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只是在眸子里窥探过一丝,这么多年,隐藏的可真好。文帝心里一惊,郁承君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这样旗帜鲜明的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难道说……
“父皇猜的没错,父皇最想得到的付家军,现在在儿臣手里。”郁承君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黑色莲花状玉佩道:“父皇应该认得此物吧?”
认得,怎会不认得,当初他痴心付心,差点和西夏的安夏公主联姻,后来安夏失踪他得偿所愿为的就是定国公手下的付家军,他喜出望外,也正是这支付家军在他夺嫡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他怕定国公一直养着图谋不轨,想要编入军中,但定国公却说付家军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早已遣散归家,再无踪迹。
文帝只当这是定国公的借口,但后来直到定国公身死,付心去世,定国公的儿子不成气候被他贬为伯爵,这支军队也没有出现过,他才放下心来,未曾想,竟然出现在郁承君手里。
难怪了。
“怎么,得到了付家的私兵,想谋朝篡位吗?”
文帝这么想也不是没道理,若非完全的把握,谁也不会明着和帝位作对。
郁承君站起身道:“谋朝篡位倒不至于,毕竟儿臣还需名正言顺才是。”
“你好大的胆子,难道还要朕下诏退位不成?”文帝快速撇了一眼四周,掩饰住眼底的心慌,他必须得震慑住郁承君才行,否则,他就要从帝位上退下来了。
权利的滋味,不尝过不知道,可一旦尝过,就再难割舍了。
郁承君坦然道:“父皇没听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父皇,我的兵权被你分为两份,一分给了荣国公府,也可以说是给了郁承嗣,一分给了赫连将军,赫连将军忠心,但是已经年迈,他的副将赫连佑可并不忠心父皇,他是郁承嗣的人,儿臣把这件事告诉了赫连将军,就在今日软禁了赫连佑,至于荣国公嘛,父皇想敲打他,禁足了母后,焉知不是寒了人心?”
文帝尽力保持镇静,冷笑道:“就算寒心,他也是郁承嗣的人,还轮不到你掌控,还有苏相,朕把他的女儿赐婚给承嗣,文人傲骨,可不会轻易的屈服你。”
“万权之中,兵权为上,父皇自以为把兵权交给可靠的人,又怎知他们的属下是否可靠?”郁承君走到文帝身边接着道:“儿臣被父皇冷落多年,一直住在行宫,而后来的东宫也是建在宫外,出入方便,儿臣手下究竟有多少人,父皇清楚吗?乔未青手下的副将是谁,赫连佑的心腹是谁,而苏穆的心腹又是谁?”
“至于所谓的文人,现在可是乱世,盛世尚可博个贤名,乱世自然择木而栖了。”郁承君本不想这么快出手的,可是文帝竟然还想包庇郁承嗣,那就怪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