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霸浑身一抖,差点没吓得跪下。
这一次,这个黑社会大佬再没有之前的傲气了,我估计是如果没能找到我,他应该打算直接找一个纹身店帮点上眼睛的,用他的想法克住那恶虎,怪不得这么后怕,忙说,“老弟啊,救救哥的性命,钱,我有钱!我现在这该怎么办?”
我等的就是这个效果,等着挣大钱呢,说,“你也别急,我们先把这幅图给改了,把虎消掉,然后给那条龙点不点睛另说,但咱也别藏着掖着了,把你这幅龙争虎斗图的来历说一说,我们对症下药成不?”
“好,好!”
张天霸重重点了点头,看得出是真怕了。
我让他趴在纹身小床上,研究他的纹身,这幅图很复杂,改很困难,对我来说也是沉重的考验,改图从来这不是一个工作量大的工程,但考验思路和底蕴,同时要不破坏原先的脉络和走向。
真正的好图脉络很重要,每一个刺点都精细,就和人的经脉、或者说道家的阵图一样,错一点就面目全非,研究了好一会儿,我才戴上白色口罩,坐在床边给他拿起针沾墨,尝试给他修改。
每个人纹身的时候都有自己的习惯,我就喜欢在纹身的过程中和客人聊天,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开始问张天霸这纹身的来由,不然也真没有什么把握给他改好,这时他也不藏着了,说,“这邪龙纹身图的来由,我从来没和人说过,因为没人信,我也知道他们不信,和你说实话吧,这龙是高人给纹的,而这恶虎啊,是自己凭空从我的背上出现的。”
凭空出现的?
我也是一惊,认认真真的用针沾着墨刺破他的皮肤,这时候聊天的技巧就展现出来了,我说我信,这刺青一行古老的神秘手艺不简单,我自己就干这行,能不信吗?你身上这幅刺青图的来历再诡异,我也信!
张天霸这才缓了一口气,“那我给你讲个事儿,是真的,我小的时候,有一次让鬼抓走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天下
我叫程游,是一个纹身师。
纹身不是后来学的,是家传,我爷说我们有五六百年历史了,是很老的一脉,不过古代那会儿是叫刺青。
现在纹身一直很不受待见,一些人普遍认为是小混混、道上混的人才纹身,歧视,认为身上有纹身的就是坏蛋,身边看到有人纹身就避而远之,甚至还有人认为是西方传来的西域文明,其实不然,纹身已经有几千多年的华夏历史。
古时候,聪慧的部落人民习俗是兽为图腾、断发纹身,盛行原始巫术,古人用带有墨的针刺入皮肤底层在皮肤上制造一些图案,以视吉祥、后来的图腾而是这些图案演变而来,甚至有背在身上的神图腾之说。
再说纹身这个东西,其实是在周易使用过的一个小旁门演变出来的。
这中国的纹身按古理来分,多为龙凤,关公,鲤鱼,夜叉,魁星,佛,由于外来文化的冲击,也有很多中国朋友喜欢日本传统的有艺伎、般若、鬼面、武士,当然纹身这东西从古代图腾演变而来,相当于请神上身,请神保佑。
我爷说是以纹物改变一个人的命势,算是伴随自己一生的生命图腾,有很多禁忌,纹好了兴运,差了霉运连连。
邪异的事情很多。
今天,我要说我的经历,不仅仅要为纹身师解除一些偏见,还想吐露一些奇怪的事情,想到哪说到那吧,先说我入行后遇到的第一件怪事:
画龙点睛。
顺便给想要纹身的朋友讲一讲纹龙的由头和禁忌。
那一年我才毕业没多久,就寻思着用这一门家传的刺青手艺赚大钱,在城西老街开了一家纹身店,谁知道生意惨淡。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欧美彩纹风格的那种标新立异,什么oldschool风格、newschool风格,我全都不懂,奇形怪状的要求太多了,照着卡通人物纹,什么火拳艾斯,变形金刚,甚至有个二逼青年要我给他手上纹个表,我说你要手表不会自己买吗?结果人家给了我一个白眼,甩手就走。
这就是传统行业被新潮行业冲击的典型案例了。
后来,我也在学那些小清新彩纹图案,还有上面猎奇黑暗骷髅风,但实在竞争不过那些同行,毕竟人家是专门学这个的,手法也专业,而我就会爷爷传下来的刺青老手艺,平常店里,只有一两个小混混、发廊店的姑娘们找我纹一些传统刺青,有时候一天都没有一个客人。
这天,我在店里趴在桌上,上网查着教程视频,正寻思着自己去研究新纹身赚些钱花的时候,一辆黑色豪华超跑停在店前,豪车上面下来一个中年人,身后带着两个黑西服的大汉保镖。
那中年人戴着一块瑞士表到店里巡视一周,给人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霸气,大大咧咧的坐下,大声吆喝道,“兄弟!我叫张天霸,你是程师傅是不!我海南来的,你能给人改图不?”
这是海南专程跨省过来找我纹身的?
我楞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从电脑桌上爬起来,“老哥儿,我这店名不经传的,也不是什么老字号,老哥是怎么跨省大老远找到我这地的?”
张天霸巡视了这店一周看得出很冷清,皱了皱眉。
“就海南的纹身展,那个干瘦的小伙叫李山是吧?那毛手毛脚的小子去那里秀了下他的盘腿龙,别人看不出,老哥我却一眼就看出是传统的刺青手法,老手艺,那手法是真有本事的,现在会这一手古法的人不多了,我问了下是谁给他纹的,就过来找你了。”
说起纹身展,那是我们小圈子里的事情。
很多不玩纹身的圈外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展子,就和现在年轻人的漫展一样,但我们比那些戴着兔耳的所谓cosplay动漫人物,更加不待见,纹身展里一群男女光着身子展露纹身,满背花花绿绿的纹身,别人看到这种画面会怎么看?还有人直接纹在脖子、脸上,多少都看着都有黑社会的范儿。
那相当于小范围的纹身交流会,标新立异,张扬个性。
但我没想到,李山那小混混竟然跑到海南的纹身展去浪了,还在那里秀我给他纹的纹身,引来了眼前这个张天霸,但这明显是大生意上门了,这架势一定是个有钱富豪,从气势上就能看出来。
张天霸带着俩黑衣保镖踱步在店里走了两圈,很有气势的评价道:
“老弟,你这个老手艺人似乎过得不好啊,明珠蒙尘,要不申请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什么的?老弟你这老手艺的刺青普通人看不懂,如果真有本事,我给你介绍几个大客户给你认识,很多朋友都信这个。”
我咳嗽了一声,单刀直入,说,“老板您特地从海南过来,是请我改图是吧?改图肯定是能改的,这是一个纹身店都能做的,别的不说,单轮传统刺青我也是老师傅了,老板你把衣服脱下,给我看看纹身。”
张天霸巡视一周,面色忽然正了正,看向身后两个黑衣保镖,“你们到外面去守着,别让其他客人进来。”
他似乎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身上的纹身,大佬有大佬做事的范儿,反正我店里经常一天没客人,我也由着他去了,难得有大生意,直接领着他到了店后面的纹身室,把帘子拉上。
他衣服一脱,露出精壮肌肉的上半身和八块腹肌。
一米八几的个头,胸膛还几条狰狞的刀疤,以及趴在狰狞无比的暗青色纹身图案,一股剽悍的霸道气息扑来,这类人物我见过太多了,这位张天霸绝对是道上混儿的,但地位绝对高。
可看到趴在他身上的纹身,我顿时愣了。
这是一副邪异阴森的狰狞鬼图,甚至某个瞬间,仿佛看到那青黑图案动了动,空洞黑色眼眶闪了几下。
“老板,你这纹的是什么啊?”
“龙,这是龙!”
张天霸哼着气补充道,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恼骂说,“你小子是不是在故意找事儿?这都看不出,这不是正经八百儿的中国龙吗。”
“龙,我知道是龙。”我讪讪的笑了。
我自然能看出这身上纹了一条龙,但不伦不类。
龙是中国的图腾,纹龙,这里头有讲究,不是一般人能纹的,要看属相相符,在道上混儿的,纹龙是正常的事儿,很多道上混的杠把子来我的纹身店都纹龙,因为龙主“降”,能帮兴运势,降伏对手,战无不胜。
但他这条龙不同,不伦不类,像龙又像虎。
这条龙额头刻着一个王字,斑斓青黑色彩,一双锐利的虎牙从龙口探出,纹龙出虎相,这是大忌,是龙虎相争,没人敢在身上这么纹,一般人隔天就死了,在我眼里这个英武霸气的中年人已经是死人,但他还活着,就说明他命硬,特别硬的那一种命格,竟然这样还不死,但已经精神萎靡。
很明显,这是一个有钱的怪人。
自己找死,找人给自己纹这种作死的玩意儿,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纹,好好活着不好吗?又感觉这个张天霸绝对是一个聪明人,甚至对刺青的事情十分了解,应该不会自己这么作,只怕是有什么隐情。
这时,张天霸光着精壮的膀子看着我上下打量,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不平静了,眼睛有些冷酷,低声说,“兄弟,你看出了什么?”
我讪讪的笑着说,老哥你这条龙,它有些特别。
第六百六十五章 了却
?当年的事情,一百年前,祖辈们的是非恩怨,当年的事情已经也没有人说得清楚,对错难辨。
如果真要说个为什么,那么只有立场不同。
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望向远处,轻声说道:“他们二人也没有真正对错,只不过是生在两家,立场不同,注定要有一场师门之争。”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两家都是正统。
廖家是寻龙天师的后人,这点不容置疑。
而勐江海,是寻龙天师一脉的秘宝九龙公道杯,诞生的龙灵,自己没有了九龙公道杯,结合自身的能耐,改良跃龙门的龙王阴术,自然也是正统。
我们几个人和龙影叹息不止的时候,远处已经打到了最积累的时候。
这两人比拼风水造诣,天空云龙起伏。
整片墓地被白色浓浊的雾气环绕,两条雾龙在天空翻滚着,弥漫冲天杀意,搅动云层,看得我们心中有些震撼。
“能搞出那么大阵仗的,就只有风水师了。”苗倩倩指着淡淡在远处,在遥遥对坐比拼的两人,说道:“一条龙鲤和一条人龙之斗。”
“的确如此。”那影子说。
我心中明白了她这个影子妻子的存在,只怕是当年九龙公道杯得到的启发,廖青明才把自己去世的妻子,也放进九龙公道杯养起来,当成龙王,也搞个人龙之恋。
我们话音一落。
天空两条云龙像是蟒蛇一般搅动,如两条麻绳拧在一起,相互搅动,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轰!
一条龙被拦腰斩断,云雾翻滚,迅速从天空沉沉坠落,砸在两人面前的地面上,坠龙于地。
一瞬间,遍地白雾寒气铺开。
像是在热夏打开冰箱,一瞬间有一股冻彻脊梁的寒意,像是一层层涟漪一样炸开扑来,席卷周围,我们的头发、衣袖,全部哗哗哗的被吹气。
“胜负已分。”
勐海芸面色严肃,冷冷的道:“你知道你人龙一脉,为何不如我?知道你们廖家,为什么今日能没落到这种程度吗?”
“我输了,不过成王败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龙影天师肩膀微微颤抖。
“哈哈哈哈!”
勐海芸大笑起来,猛地低头,看向他道:“是你们廖家骨子里的执拗,让你们的道行低微,所以修成的龙,远弱于我们!”
勐海芸又说:“你们固执的坚守道义、公道、正直,这些都是你们没落的原因,你们顽固的只对恶人下手,去在他们身上种龙珠,坚守心中公道,导致了你们一年也没有多少龙珠吃,去成就真龙。”
“而我们不同。”
勐海芸从轮椅背后的挂钩袋子中,掏出了一条鲤鱼精,在她的惨叫中,刮掉鱼鳞,切成生晶莹剔透的鱼片,放进口中,“我们每时每刻,都有自己的龙气吃,每时每刻,都在变成祥瑞。”
那廖青明面色煞白,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勐海芸又道:“你们为天下而活,我为自己而活,你们对自己有太多束缚,所以,你们输了而我这辈子,只为自己而活,我意气用事,我离家出走,我活得洒脱不像你们,自己终究不是自己!”
廖青明整个人浑身颤抖,“果然啊,我输了我们这些腐朽的、旧日的,终究被世代所淘汰我同我的奶奶廖轻衫一样,顽固的坚守心中正义,一辈子,都从未为自己而活。”
“杀了我吧。”
廖青明闭上双眼,扬起头颅,“的确,如你们所言,正统之争,你们远胜于我,今日起,盛世,再无廖家用武之地,世上再无廖家寻龙天师一脉,只有勐家天师!”
这个时候,气氛彻底压抑住。
旁边的那个影子也抱拳,幽幽然的说:“对不起了诸位,告辞,我丈夫既然败了,今日的寻龙天师门户之争,百年死仇,终究划上句号,我陪着我的丈夫,夫妻二人,一同面对,共赴黄泉。”
她一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