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云太后的牙齿都已经被欧阳砸光了,戚云恒才轻咳一声,开口道:“重檐,差不多就行了。”
欧阳立刻停了动作,哼了一声,把酒樽丢到一边,转身回了自己位置。
戚云恒没有说他半句不是,只叫来几名身强力壮的宫人,让她们把云太后背回慈安宫诊治。
“陛下!”云太后并未昏厥,强忍着满头满脸的剧痛,张开漏风的嘴巴,“哀家被一个孽障如此羞辱,你竟然不闻不问,包庇纵容?!你……你简直枉为人子!”
听到云太后的话,戚云恒冷冷一笑,反问道:“那母后的意思是,朕应该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母后你被一个‘男人’羞辱?或者说,朕还应该把‘过程’和‘细节’宣扬得更加清楚一些,让天下人知道,羞辱你的人乃是朕之皇夫,羞辱的过程中,母后还与朕的皇夫有了‘体肤之触’?若是朕这么做了,母后又可愿全了礼数,用那毒酒白绫给自己一个了断?”
“你――”云太后听得目瞪口呆,愣愕之后便是肝胆俱裂,正欲破口大骂,却在戚云恒利刃一般的目光注视下猛然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一些她以为无人知晓,更不可能被戚云恒知晓的隐秘之事。
难道……
云太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到口的话顿时被忘得干干净净,只下意识地试探道:“陛下……到底在说什么?”
第70章 心结难解
戚云恒没有回答,只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然后便摆了摆手,让宫人将云太后送走。
“叫胡太医过去看看,莫要让她真的出了事情。”戚云恒对身边的心腹宫女青桐低声吩咐了一句,并让她也跟去慈安宫,盯紧太后。
青桐领命而去,戚云恒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下面的宫妃儿女,淡淡道:“回去管好身边人的嘴巴,华国初建,朕还不想这么早就大开杀戒。”
“臣妾明白!”王皇后不是头一遭看到欧阳大发神威,更血腥的场面也曾见过,惊愕之后就回过神来,率先躬身应诺。
其他三妃也跟着惊醒过来,赶忙接连出声,向戚云恒表明忠心。
二皇女戚雨霖这会儿还站在大殿中央,一双眼睛亮得像在放光,脸上亦挂着十分明显的潮红。
大皇女戚雨露和二皇子戚雨溟却已经被彻底地吓傻了。不仅因为御父暴打了皇祖母,更因为他们的父皇――皇祖母的亲儿子――不仅冷眼旁观,最后还竟然偏袒了自己的皇夫而非生母!
二人身旁的母妃都已经清醒过来,配合着皇帝陛下文过饰非,他们两个却还脸色发白,身体僵硬,没能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脱离。
但这会儿也没人会去在意他们。
“雨霖回去坐着吧!”见二皇女还在原地站着,戚云恒便点了她的名字,“你的寿礼,朕很喜欢,莫要因为旁人的胡言乱语就妄自菲薄。”
――皇祖母是旁人吗?!
另外的一儿一女愈发地瞠目结舌。
戚雨霖却没有多言,应诺一声便退回了自己座位,只是脸上的潮红还未消退,情绪也明显没有平静下来。
戚云恒这一次没再因为一桩意外而提前结束寿宴,只叫人把太后的位置撤了下去,顺便把地上的菜汤和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又叫王皇后将自己的桌案往中间移动了一些,接着便打了个手势,示意魏公公让早已安排好的乐师和舞姬入场表演。
如今已经不是戚家人刚刚住进皇宫的时候了,如今的皇宫虽不敢说真的如铁通一样,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得进来,却也不是谁想捎带点消息进出就能递得出去,送得进来的。即便是宫妃乃至皇后想给家中人送信,这封信也要先经过禁卫那边的查验才能送得出去,
与此同时,宫人里还混进了不少金刀卫的眼线,时刻注视着宫中之人的各种动向,决不让任何人能够私下串联,有机可乘。
但戚云恒之所以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纵容欧阳,之后又只下达了封口令而不是杀人灭口,主要还是因为他这皇夫十年如一日地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想靠杀人灭口来杜绝流言蜚语是行不通的。真要那么做的话,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让皇宫之中再也无人可用。
如今这种时候,地主家没有余粮,皇帝家也没有闲人,什么东西都是能省则省,人手也不例外。
戚云恒之所以让云氏活着,主要也是因为给她办丧事、建陵寝都需要大笔开销,戚云恒拿不出这笔钱,更舍不得去花。
若不是因为这一点,戚云恒早就一条白绫送母亲去地底下向父亲忏悔了。
在除族过继这件事上,云氏虽然一直以自己是为了维系戚家的传承才不得已而为之,但戚云恒却忘不了自己曾经亲眼看到的那一幕。
那时候,戚云恒刚刚嫁给欧阳不久,好不容易定下心来整理手中“嫁妆”,却发现很多自己常用的物件都没有随着嫁妆一起被送到欧府。
但因着三朝回门的那天,欧阳狠狠扇了云氏一个巴掌,云氏已经给戚云恒撂下狠话,让他嫁出去就别再回来,即便回来,她也绝不会给他开门。戚云恒不想和母亲置气,也不想让欧阳知道后心生嫌隙,便决定悄悄潜回卫国公府,把自己的那些东西搬运出来。
要带走的东西很多,进出卫国公府的时候也需要人来接应,戚云恒便把高名等随扈还有陪嫁到欧府的管事戚秀全都带了过去。
那时候的卫国公府已经因为男主人的战死和小主人的出嫁而变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驻守在府里的侍卫也离开的离开,偷懒的偷懒,戚云恒没费多少力气就搬空了自己住过的院子。
然而临走的时候,戚云恒却控制不住孺慕之情,想要再看母亲云氏一眼,便带着戚秀摸进了云氏的院子。
让戚云恒没有想到的是,云氏的屋子里竟然还有一名男子存在,而且这人正是云氏打算过继的一名嗣子的生父。
戚云恒溜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半掩的窗子里,云氏与那人拉着手,拥抱在一起。
戚云恒被这样的一幕惊呆了,本想冲进去,当场质问母亲,让她把此事说个清楚明白。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戚云恒就被身边的戚秀捂住嘴巴,硬生生拖出了卫国公府。
事后,戚云恒也意识到这种事是不能挑开来说的。
兴和帝那时正千方百计地想要铲除卫国公府,将它的存在和影响力从成国的朝堂上彻底抹消。若是云氏与人偷情一事被戚云恒闹开,不仅云氏和卫国公府会出事情,连带着戚云恒自己的出身都会遭到有理有据的质疑,再想回到卫国公府,继承父亲的一切,必然是愈发地难如登天。
戚秀曾经劝慰戚云恒,说云氏与他的那位族叔也未必真有什么,兴许只是悲伤过度,这才一时糊涂地失了礼数。
但这样的话根本无法让戚云恒释怀。
之后没过多久,卫国公府那边又爆出了云氏想要过继嗣子一事,以致于戚云恒甚至都一度怀疑,母亲选中的嗣子其实是她和族叔的私生子。
也正因如此,在处置与嗣子之事相关的族人时,戚云恒才会狠绝到了一个活口都不肯留下的地步。
和戚云恒一起目睹此事的戚秀已经在数年前战死沙场,但有时候,戚云恒会觉得欧阳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证据,就是欧阳当年狠狠扇在云氏脸上的那一巴掌。
欧阳虽然一向崇尚暴力,但平日里收拾人的时候,用的多是腿脚,轻易不会采用扇巴掌这种侮辱性极强却又没什么杀伤力的动作。
而欧阳之所以会给云氏那一巴掌,正是因为云氏当着欧阳和自己儿子的面说了和今日差不多的恶毒话――
“跟他在一起,就算你纳了妾,生了儿子,又怎么知道这一定就是你自己的种?”
戚云恒当时只是愣愕,怎么都不相信这样恶毒的话竟然出自自己的生母之口。到如今,戚云恒却没法不去多想。当年的欧阳在京城中走狗众多,手眼通天,听闻些什么也很正常。但欧阳从未在他面前提醒过什么或者是暗示过什么,戚云恒便也只能把欧阳与母亲的恶劣关系当作是再简单不过的八字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