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逆袭[重生]_85
他们坐在布庄二楼靠窗的位置。江柏殷勤给添了茶,把椅子拉近,凑前,想来也是憋得狠了,用力拍大腿,忿忿不平道:“本来经营得好好的!您早年花大功夫找的那些宫里王府里出来的侍女,她们虽出活儿慢,但工细手巧、有富贵韵味儿,恰好供应给那些新入京的小富人家。可开年后,街头新开了一家布庄,他们好不要脸,竟处处模仿咱们!”
容佑棠顺手帮忙倒茶,笑道:“是那家‘霓裳阁’吧,我过来时看见了。”
“就是它!”江柏不忿嫌弃地说:“明明也是布庄,叫什么‘阁’啊‘馆’的,忒酸了!我跟您说,他们这几天竟开始抢夺咱们家的绣工了,昨儿安娘来交活时亲口所言,据说对方承诺多开四成工钱,她受过您的恩惠,不会走。但已有几个年轻媳妇翻脸走了!”
“动心是正常的,谁不想手头更宽裕些。”容佑棠平静道。
“可她们明明答应过只供应咱们的,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容佑棠苦笑:“她们没有签文书、不是布庄长聘的绣工,口头之约,反悔又不用交违金。”
“唉,咱们平时待她们多好,工钱厚道、年节均有心意,考虑到她们得照顾家小,交活从不定死期限,别家布庄再不能够的了。”江柏既受伤又不甘心。
容佑棠宽慰道:“霓裳阁突然冒出来,如此高调张扬,初期必定赔本赚吆喝,能不能回本还两说呢。容氏布庄的客源是比较固定的,这街上所有布庄都主要做熟客生意。行规是初期可以争取,但谁家能做满两季就默认客人归他。京城每时每刻进出那么多人,‘衣食住行’,入京绝大多数会尽快置衣。马上开春了,参加今年秋试的举子不少会提前进京,备考并打点关系,他们身上大有可为。”
江柏焉巴巴地摇头:“正要告诉您这事儿:虽时日不长,但我旁敲侧击大概打听清楚了,那霓裳阁势力雄厚,财大气粗,据说背靠大官,姓――”
“周。”容佑棠笃定道。
“您怎么知道?”
“来的时候别家掌柜告诉我的。”容佑棠随口答。其实是因为凑巧在那门口看见了周明宏,当时他正催促周筱彤上马车。
――周筱彤年纪早到了,那铺子估计是给她持家练手所用。
果然,江柏接下去就说:“听说还是平南侯府那母老虎所嫁的周家、现户部任职的周仁霖大人,是个大官呢!”
“母老虎?”容佑棠忍俊不禁。
“没错。”谈及桃色轶事,江柏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年前的事儿了,您不问我也不敢说,老爷交代过别在您面前议论这些。那个周大人,艳福不浅呐,他外放一趟,竟把西川花魁带回京城来了!听说本是金屋藏娇的外室,谁知被他妻子知道了,立刻跑去撕一场,花魁险些当场被打死,不过这些只是传闻。但后来不知怎么地,那花魁被逼得跑去周府门口哭求,引得好多人去看,都说周大人家有只母老虎,可厉害了!当街拿发钗想捅死花魁,还、还那个扒衣服,气得口口声声要杀人。哎哟哟~”江柏最后的叹息堪称九回肠,余音袅袅,面带向往。
她杨若芳可不是“气得口口声声要杀人”,她确实敢杀人,否则我和我娘今生也不至于阴阳两隔!容佑棠心里冷笑。
江柏见少掌柜专心看帐簿,眼皮都没掀一下,对尤物花魁居然不好奇,遂感慨道:“少爷好定力,自律正派,您将来定能高中,来日也做大官!”
“但愿如您吉言。”容佑棠笑着合上帐簿,嘱咐道:“这街上布庄多得很,个个背后都有关系,霓裳阁吃相太急、嘴脸难看,迟早倒霉。咱们等着瞧!”
江柏又说:“举子应酬的春衫本是争夺重点,但周家两位公子都在读国子监,关系比谁都硬,靠面子也能引来不少客人了。”
“我知道。但也无妨,天下举子众多,不可能都挤霓裳阁去,你依旧像往年那样,跟京城中等客栈保持好关系,再过几日,伙计们就该派出去游说了,能拉回来多少算多少。”容佑棠嘱咐道。他起身,眼中光芒大盛――正闲得发慌,想找点儿事做,你们周家就送上门当出气包来了!
容佑棠匆忙离开,约了几个相熟的布庄掌柜小聚。
晚间,酒菜齐备,弦歌悠扬,一桌老狐狸中混着只小狐狸。
“哟?小容好长时间没见,竟是去河间剿匪了?”
容佑棠忙摆手:“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哪有本事剿匪?不过随行打杂罢了。”
做东宴请同行,必须有个理由,还要准备拿得出手的谈资,否则下回就没人捧场了,毕竟大家应酬不是冲着吃喝来的。
“瞧你说的,我们这些人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呢,别说跟着去剿匪了。”
“后生可畏啊!”
容佑棠既是小辈、又是后辈,故十分热情地斟酒劝菜。挑了些能说的剿匪趣闻炒热气氛后,照例又是天南海北一通高谈阔论,你恭维我、我附和你,总之皆大欢喜。
酒过数旬后,容佑棠瞅准个空子,苦恼叹息:“生意确实难做啊,今年尤其的难!我不过离京一段日子,回来一看:东大街竟变了模样!我家管事抱着帐簿哭呢,说是没法子经营了。”
掌柜们都清楚:吃饱喝足,说笑完毕,该谈正事了。
但老狐狸都很沉得住气,他们均年过半百,看小狐狸的眼神都笑眯眯的,就是不点破表态。
容佑棠东拉西扯,绕来绕去,绝口不提霓裳阁,最后提的是“二月节和三月三即将到来,踏青赏花探亲访友少不得穿新,春绸又紧缺了。我不善经营,积压不少松花和豆绿的仿绸,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唉~”
“松花、豆绿是去年时兴的颜色,而且是仿绸……今年做外衫是不能够了,咱这儿都爱个新式,略有钱的人都讲究。小容啊,你狠狠心,做成里衫吧,不拘中衣、衬裤什么的,赶紧出手,再压两个月,雨水一来,仿料该霉旧了。我家也堆积不少,正搭配着在出售。”
容佑棠忙过去斟酒,点头称是,感激道:“多谢古伯伯指点。只是,我那仿绸去年是花大价钱买的,实在舍不得。”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就是糊涂!”另一个精瘦穿狐裘的掌柜说:“做生意没人只赚不赔,都得吃亏,不停地吃亏,只要能回本,能出手就出手了吧。去冬有段时间不是时兴皮袄么?老子兴冲冲跑去关外、辛辛苦苦拉回来一堆好皮料,结果呢?等老子吆喝叫卖的时候,他们又不喜欢了,嫌贵!奶奶的,亏大了,老子气得连年也没过好!”
众人免不了好言宽慰,并纷纷大倒苦水,把自家说得更为凄惨。一时间,酒桌被拍得嘭嘭响,杯盘震动。
容佑棠陪着骂这个、骂那个,完了又把话题引回积压仿绸:“去岁刮邪风,我猜前辈们仓库里也积了不少仿绸,搭售太慢、贱卖太心疼――总得想个好办法清理掉才好。”
古掌柜出身书香世家,他年少时不喜科举,执意行商,为人温文儒雅,背景又好,因此在同行间人缘很不错。此时他笑着问:“那你说怎么办?时兴风气年年变,咱们也奈何不得的。”
容佑棠不轻不重把酒壶往桌上一搁,重音强调说:“可今年仍时兴仿绸啊!仿绸价格合适,面料光鲜垂顺,总有人卖、总有人买。今天逛东大街时,我看见有家布庄挂了半墙的仿绸面料呢,听说那家从掌柜到伙计以前都是经营香料的,偏爱仿绸。”
那“有家布庄”,自然是霓裳阁,他们新来又新手,匆忙开业、仓促进货,把铺子塞满后,就依照幕后掌柜周筱彤的命令:四处重金挖绣工,暗中抢客人。
看不惯的,当然不止容氏布庄。行有行规,横冲直闯、不守规矩的新人,在哪儿都是过街老鼠。
“哦?”古掌柜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好笑地问:“还有掌柜偏爱仿绸?”
“没错。”容佑棠煞有介事地补充:“那家财大气粗得很,才开张不到一个月,就把隔壁老字号挤走了,他们有钱有势、面子广,能引领仿绸时兴也是正常的。”
“哼!”穿狐裘的那掌柜不屑撇撇嘴。
席间安静了下来,各自低头喝酒。
容佑棠话音一转,却惋惜道:“不过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我小家小业的,没本事将鸡肋变肥肉,这几天就准备把积压的仿绸折价卖给北方客商,北地不那么讲究时兴,会卖得动的。”
然而没有一个老狐狸相信这鬼话,他们心领神会地笑笑,举杯岔开了话题。
酒席散去,宾主尽欢。
容佑棠次日就吩咐把仓促里的仿绸搬出来,在显眼位置挂满、提高三倍价格出售,并请绣工们连夜赶制男女新巧衣款各一套,供客人参照。同时叫伙计放出风声,宣称要采购大量仿绸,于是,东大街有了第二间“偏爱”仿绸的布庄。
数日后,又有了第三间;紧接着,陆陆续续的,有十几个布庄都表现出“偏爱”仿绸,纷纷推出新款,吸引无数客人“竞相”定制,一时间好不热闹。
霓裳阁见状,生恐落后,赶忙购入大批仿绸,聘请大量绣工日夜赶制,把东大街看得上眼的衣款都仿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