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从小记忆超群,见过的人,听过的名字俱过耳不忘,来护儿想了半天才想起那被囚禁的少年,又去问手下,手下才回禀道:“陛下,那人未曾吃饭,受了寒凉,发起高烧来,在牢中不住叫爹,没别的话说了。”
杨广后院起火,也没多少心思去管那少年,心道若真如众人所言是个祥瑞,想必一时三刻也病不死,病死了自然也不是祥瑞了。遂答道:“把他带上,沿路带回去,进关后送回大兴,找个地方关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可放出来。”
手下们领命,便去将吕仲明从牢里揪出来,扔了上囚车。
当天上路前,又有一队人抵达军营。
“打听个事儿,大哥。”为首那人朝兵士手中塞了一锭碎银,兵士马上心照不宣,说:“从哪儿来的?看起来不像这儿的。”
“大兴,我们是驻城防的。”那人道:“小的名叫张虎,归李大人管。”
“李大人?”那士兵道:“没听过。”
张虎赔笑道:“就是西坊的李大人,大兴善寺金刚智法师拜托我家大人,大人又派弟兄们过来,找一个从北方来的孩子,弟兄们路上跑了半个月,都没见到这人。”
“北方来的人?”士兵莫名其妙道:“长什么样子?姓什么名什么?”
张虎尴尬道:“不清楚,就知道姓吕,最近大营里来了人没有?”
“每天都有人。”那士兵道:“连和尚都来了,今天才来了一个。”
张虎沉吟片刻,又有人过来,吼道:“还在做什么!撤军了!走了!你?你是哪一队的!回自己岗位去!”
张虎初来,靠一身隋兵铠甲混了进来,此刻自然不能与他们详细分说,只得将四名部下叫到一旁去商量。然而大军开拔,一片混乱,张虎一筹莫展,只得与几名手下再次上路,朝更北的方向走。
这伙人,恰好与吕仲明的囚车擦身而过,张虎看了一眼囚车里的吕仲明,满脸疑惑,手下却动了动张虎,示意他别管太多。张虎只得动身起行。
吕仲明脑子昏昏沉沉,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可怜吕仲明锦衣玉食地过了十六年,何曾遭过如此折磨?先是在玄门内被佛掌封住了一身仙力,下来时又摔忘了大半记忆,还在囚牢内被泼了一身冷水,时值倒春寒来,也无兵士来管。北风一吹,两管鼻涕,登时发起了高烧。
囚车里,吕仲明额头滚烫,说着胡话,只在梦里不住叫爹,一群兵士还无聊逗着他玩儿,戳他脑袋让他喊爹,都笑他是个傻小子。
“喂!”一骑驰来,队长大声道:“看着点,别让他死了!待会上头问起来不好交代!”
士兵们敷衍了几句,有人找了副被褥扔进去,让吕仲明卷着,吕仲明狼狈不堪,缩在囚牢里,一时昏迷,一时醒来,备受折磨。不多时大军上路,带着隋炀帝的怒气赶往中原,要收拾叛徒杨玄感,吕仲明被风吹得瑟瑟发抖,沿途还下起了小雪,乱世中人命不如草,沿途所过之处,哀鸿遍野,饿殍满地,也无人顾得着这少年郎死活,当真是天可怜见,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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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脱困
话说吕仲明被关在囚车之中,一路南下,从辽东归入中原,急行军也得将近半月,杨广心急如焚,早就把那“祥瑞”抛在脑后。吕仲明虽一身仙力被悉数封住,却依旧身体底子好,也渐好转起来。大军又一路朝南,所过之地,气候暖和了不少,吕仲明终于捡回了半条性命,每天坐在囚车里嘶啦嘶啦地抽鼻涕。
有人拿了饼过来他就吃,有水就喝,吕仲明虽初来咋到就吃了个巨大的亏,人却不傻,初时浑浑噩噩的几日一过,便开始渐渐想起来了。玄门,金光,佛掌……吕仲明想起这事时,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法宝也没带,落在通天教主那儿了,只期望谁发现了快点给送过来。老爸给的龙鳞也被皇帝拿了去……吕仲明简直要气死了。玄门那一下佛掌他记得清清楚楚,是一种封印术。不仅封印自己的能力,多半还要封住自己灵智。幸亏有龙鳞护体,才不至于把前事都给忘了。
要怎么把龙鳞拿回来……才能召唤老爸救命,此物至关重要。吕仲明在囚车里盘算了好几天,试着动用仙术,却发现一身神兽之力尽数被那卍字佛印封着,每当他催动神兽之力时,脖上的卍字符文便亮起光芒。自己使力越强,符印之力也就越强,封得滴水不漏,连个三味真火诀都使不了。
吕仲明不住哀叹小爷此命休矣!
“大哥。”吕仲明朝一个士兵道:“我要撒尿。”
士兵们便原地休息,用绳索把吕仲明牵出来,让他到路边去小解,他们押送吕仲明的队伍已经与急行军的大部队相距甚远。入关之后,这一队三十人的任务,就是把他送到大兴去,找个地方关起来。
吕仲明一边尿尿一边想着要怎么逃跑,现在等爹来救明显是不现实的,说不定吕布与麒麟连自己遭了这劫都不知道,必须设法自救。
队伍也乐得原地休息一会,偷偷懒,大家都在感叹日子不好混,粮饷不发,吕仲明看了他们一眼,自觉地又回到了囚车上去。如此数日,正当吕仲明的脱身计划成型时,兵士们碰上了一伙山贼。
那夜伸手不见五指,数名押送他的士兵正在烤火取暖,倏然间树林内杀出一伙人,乱箭四射,吕仲明瞬间躺下,一阵喊打喊杀过后,场面乱七八糟,箭矢射死了七个人,剩下的兵一哄而散。
“逃啊——”
“追!”有人吼道。
士兵们逃进树林,不少人撞上了树,孰料对方在树林里还有绊马索等埋伏,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喊打喊杀,吕仲明见自己躲过箭矢了,忙把手上绳索在钉于木栏上的箭簇上吃力磨断,马上从囚牢里伸出一只手来,在附近摸来摸去,拉起一名士兵的手,摸到那尸体的腰间,翻到钥匙。
打开囚牢的一刹那,脖子衣领一紧,被一个彪型壮汉提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那壮汉道。
火把在吕仲明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睁不开眼,吕仲明看到他手里的钢刀,答道:“有话好说,我也……我是……我是无辜的!”
众人一脸诧异,有人搜完尸体,说:“老大,只有一点碎银两,没了。”
“妈的。”那壮汉不屑地吐了口痰,看得吕仲明喉头一紧:“把这小子带上,走!”
吕仲明被抓了上马,刚刚解开的双手又被捆了起来,不由得大叹命苦,一路颠簸,朝山寨里去。
远处火光明晃晃地,蔓了半边天幕,数人驻马警觉。
“不好!官狗来袭寨子了!”有人惊慌道,不少人就想策马逃跑,那壮汉吼道:“怕什么!随我冲!”
壮汉抽出钢刀,带着一群山贼,冲向了山寨下,吕仲明骇得大喊:“你们要打仗别捎上我啊啊啊!”
“放我下来!”
两方人马杀声震天,混战于一处,乃是张须陀军与王薄的叛军在章丘决战。
王薄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后声威大振,一时间天下叛军四起,朝廷焦头烂额,杨广亲自下令,先平王薄。于是王薄遭到隋军连番打压后,从长白山转战山东,沿途大肆掠夺,终于在章丘对上了隋朝老将张须陀。
这夜张须陀派兵偷袭王薄部下一寨,参战人数足有上万。吕仲明苦不堪言,坐在马后,随着那壮汉一路杀进了战阵,没几个回合,壮汉便被一枪捅下马来。眼看那一枪就要到面前,吕仲明下意识一闪,抬起双手,枪头恰好从手上绳间穿过,绳索断成两截,吕仲明大呼侥幸,抓起马缰,吼道:“驾——!”
战场一片混乱,烽烟四起,吕仲明也辨不出方向,才冲出去些许,马蹄便即一绊,将他朝前甩飞出去!
“啊——”
吕仲明摔在另一个人身后,那将士正在纵马疾驰,不料背后突然多了个人,吓了一跳,转身就是一式肘锤,吕仲明下意识抬手,一掌抵住他肘锤,借着马匹疾转之力化去劲道,那武将大惊,反手拔出腰间匕首,吕仲明忙道:“不好意思!你别管我!”
那武将转身一匕抹来,两人同骑一马,吕仲明在他身后手腕格挡,再划圈,消去力道,嘴上喊道:“我不是敌人!”
那人看模样正是朝廷官兵,见吕仲明脏兮兮的,却不似山贼打扮,两人在马背上拆招过招,偏生连出数招都奈何不得他,当即没了他办法,同时为吕仲明这身手也暗自心惊。
“你是什么人!”那武将吼道。
武将中气十足,一吼之下吕仲明险些被吼聋,怒道:“声音轻点!我是路过打酱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