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明天爹和你仲父出去玩,晚饭前不给你写信了。
你爹。】
吕仲明:“……”
明天出去玩明天出去玩明天出去玩………………也就是说,至少到明年年底!都没有信了!天啊――!
吕仲明看着手里的信,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在门口坐了半晌,一时间愁肠百转,几乎就要放弃治疗了。
天空中下起了灰蒙蒙的小雪,吕仲明忽然想出去走走,毕竟自己也在这里住了数月,若有时间,说不得还得到雁门关下去,看看滹沱河。但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出城去来不及回来了,就在城中走走罢。
突厥军已撤,虽说李建成率军奔袭,赶跑了突厥人,然而城里依旧是经历了一番战斗,不少士兵在城上被射死的,百姓被流箭所伤的,不计其数。隋兵正在打扫战场,将阵亡将士的尸体搬到空地上。
“吕道长。”百姓见吕仲明来了,纷纷朝他双手合十,以示恭敬,那手势不伦不类,吕仲明也没纠正,只是点点头。
“道长。”那隋兵统领站在城墙上,朝他道:“能不能超度一下咱们的将士?”
吕仲明温和一笑,朝他解释道:“佛家讲究‘超度’,化解罪孽,往生轮回之意。道家不讲这个。”
隋兵统领点了点头,不知两教区别,吕仲明见城中哭声四起,一片凄凄惨惨之意,却道:“开坛设法,令天官祈福,让死去之人魂魄归于天地,护佑后人,是可以的,有香火么?”
百姓马上纷纷回家去取香烛,一时间也用不了那么多,吕仲明沉吟片刻,便取了三柱线香,点起,拢着袖,站在法坛前。
“祭告天地。”吕仲明沉声道:“愿为人间消弭兵灾祸乱,若有劫数,悉数归于仲明之身,愿人间常年安好,风调雨顺,愿中土大地国泰民安。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诸天星官,如敕。”
百姓们议论纷纷,看着吕仲明,见其不诵经,不跳大神,便这么静静站着,嘴里说了几句话,雪便停了。
线香渐渐燃到尽处,晦暗天空下云霾始开,夕阳的金光从西面投来,照耀了全城,群山洒满金辉,城内,城外,积雪渐渐消融,无数生命在这片土地下生机勃发。
吕仲明笑笑,朝那隋兵统领抱拳,统领点头,吕仲明便一拂袖离去。
回到家中时,正好开晚饭,秦琼道:“罗成正想去找你。”
吕仲明拿了碗筷出来分,罗士信问:“又去哪了?”
吕仲明笑道:“没去哪儿,就在附近走走。”
秦琼给吕仲明夹菜,两人见吕仲明心情明显又好了,也不多问,只顾吃菜扒饭,罗士信道:“酒呢?”
“明天就走了,得早起出城,别喝了。”秦琼答道,把一盘烘土豆丝放罗士信面前。
吕仲明笑道:“等到了晋阳,想喝多少喝多少。”
罗士信痞子似地笑笑,筷子划拉,把中间焦脆的夹吕仲明碗里,边缘焦黑的自己吃了,说:“你想得未必太好了,去了晋阳,混得如何还不知道呢。”
吕仲明乐道:“李家财大业大,又是唐王,正想找机会造反,大儿子二儿子抢人都抢不过来,你俩又会打仗,不像我只会唬人,到了晋阳,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肯定争着对你们好,酒,是决计不少的。”
罗士信鼻音含糊应了声,说:“两兄弟都不是好人。”
秦琼道:“李济就是他弟弟李世民么?我记得咱们刚认识时,你似乎说过他的名字,今天来的李建成,你觉得怎么样?”
吕仲明微一沉吟,反问道:“李建成和李世民,你们觉得哪个好点?”
罗士信道:“都不喜欢。”
秦琼道:“前者城府颇深,后者……倒是十分客气的,也不容易动怒。”
罗士信道:“后者会收买人心,两兄弟都差不多。”
“嗯。”吕仲明知道了罗士信与秦琼的评价,便心中有数,秦、罗二人性格耿直,却并不瞎,面对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尤其罗士信,只认真诚的人。
吕仲明也不说谁是真命天子的话,李世民既有本事网罗如此多的人才在麾下,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其效命,想必也不会是虚情假意,收买人心之辈,假以时日,秦琼与罗士信必定会有自己的判断。
夜里,吕仲明点着灯,又看了会父亲写给自己的几封信。
秦琼推门进来,吕仲明看了他一眼,整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问:“怎么啦?”
“罗成打呼噜。”秦琼道:“吵得没法睡,过来和你挤挤。”
吕仲明便坐进去,让他睡上来,把信挨着折好,里面还有以前在张须陀麾下时,与秦琼讨论战局,随手涂涂画画出来的地图与行军路线。
秦琼看得不住好笑。
吕仲明:“?”
秦琼:“这些你还留着?”
吕仲明:“嗯,都是重要资料,以后说不定可以用上。”
秦琼道:“人前一副高人风范,人后跟个小孩一般。”
吕仲明:“唉――混日子不容易啊,也只有在你和罗大哥面前,才能放松点。睡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秦琼手指一弹,熄了灯,两人便并肩躺着,窗外月光照进来,秦琼方才无意瞥见吕仲明的家书,看到几句话,心中忐忑,却仍问出了口,道:“仲明,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如果急着办事,不用再陪我和罗成胡闹了,或者你把事儿说说,我俩也不去晋阳了,陪你去办事罢。”
吕仲明侧过来,对着秦琼的脸,端详他,秦琼只比自己大一岁,两人都是一身稚气,但秦琼混迹军队中,感觉十分可靠。
“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吕仲明便把自己的使命拣了些要紧的内容,给秦琼说了。
这些事,几乎是在秦琼理解之外的,吕仲明也知道,他决计不能知道一个来自几千年后的人,在知道几乎所有人的命运的情况下,参与到他们的命运中来,便巧妙地回避了金鳌岛的根源问题,只说自己来自某座仙山。
秦琼听完后,说:“可是杨广礼佛……佛门又无所争……”
“对。”吕仲明道:“眼下只能先加入李家阵营里,再慢慢地与佛家接触罢。”
“也真是难为你了。”秦琼叹了口气道:“才这么一点大,就要办这么麻烦的事。”
吕仲明笑笑,说:“还好,刚来的几天着急,只想把事给办完了快点回家去,现在已经习惯了。可能还得在凡间呆上个十年,二十年才能解决吧。”
“办完以后,你就要走了么?”秦琼问道。
吕仲明嗯了声,有点困了,秦琼又道:“等你走的时候,一定得给我说声,别怕离别难过,不声不响就走了。”
吕仲明心道你们这群二货,都是成仙的命,到时把罗士信也一起带回金鳌岛去,便道:“不会……”
秦琼后面又说了几句什么,吕仲明已经没听见了,许久后,月光照在秦琼英俊的脸上,他看着吕仲明稚气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数息后,吕仲明开始打鼾。
秦琼:“……”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时长时短,毫无规律,若有节奏可言,秦琼勉强还能睡着。然而吕仲明三不五时打着鼾,还会“嘎”的一声,卡住一小会,秦琼简直是要被他整疯了,抓着枕头起来,要按他脸上,寻思良久,只得卷了铺盖又上楼去。
刚到楼梯下,罗士信雷霆般的打呼噜声传下来。
秦琼索性把铺盖一扔,躺在厅堂中间,满肚子郁闷,睡了。
翌日,三人出城,吕仲明睡眼惺忪,看着罗士信收拾出的一大堆东西,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