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岫从曹琋怀中退出来,与他面对面坐着:“我梳理一下情况。虽然在总统不在的情况下,副总统是第一顺位的代理者,但是,考虑到国政议会遇事就掉链子的必然规律,中央星系很可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副总统未必指望得上。第一夫人虽然为了照顾孩子,没有随同访问而躲过一劫,但她对政治一向不够敏感,也不能指望。所以,我来。”
曹琋并不想他蹚浑水,外界对程岫的争议够多了,随时可能掉下一根稻草将骆驼压垮,可是他很清楚,程岫既然开了口,就绝对不会再缩回去。
他想了想:“第十一军团长是个老顽固,也是保守主义者。他一向不太喜欢你的作风。”
程岫说:“看我们这讨厌彼此,就知道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
既然程岫决定了,曹琋只能全力助阵:“还不清楚新马哈星系的兵力,我建议不要贸然出击,最好等驰援的军团到齐。”
程岫说:“我记得新马哈星系的法律规定,他们不能拥有热能武器。”
曹琋说:“从他们轻而易举地攻破总统的警卫那一刻起,你就不要对法律的约束力抱有幻想了。”
程岫撇了撇嘴,忽而想起了什么,快速后退到床尾。
曹琋说:“……放心,我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几个月而已,我等得起。”最后四个字,怎么听都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第172章 重担(上)
久别重逢的温馨时刻没有持续太久, 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曹琋起身开门, 看到第十一军团长的副手正和袁珂理论。
曹琋作势关门:“你们再聊一会儿?”
副手说:“军团长想见上将。”
曹琋说:“他可以来这里排队。”
副手楞了一下。曹琋加入第十一军团之后,一直表现得很低调,就像迎接上将的时候, 乖乖地排在最后面,不出风头不抢镜,没想到忽然间变得这么犀利。他皱了皱眉说:“军团长正在会客室……”
曹琋微笑道:“走过来大概要十几分钟, 您可以先帮他占着位置。”
他要关门, 被副手伸手挡住:“曹中校,有些话我想当面对上将说。”他的表情很严肃, 隐隐带着威胁。
曹琋微微站直了身体,正要回答, 肩膀就从后面被搭住了。
程岫笑眯眯地说:“军团长在哪里?带路。”
副手嘴角讥嘲地微微上翘了一下,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昂首阔步往前走。
曹琋拉住程岫,低声道:“不要太过火。”
程岫说:“我吗?怎么可能。”
曹琋依旧不放心:“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有我大吗?”
“……”曹琋只好说, “他人生没经过什么风浪。”
程岫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来来来, 让我来弥补他的遗憾。”
曹琋在心里默默为十分钟后的军团长祈祷。
在自己的地盘上,军团长底气十足,举手投足难免会流露出几分嚣张。程岫进来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却还是坐了一会儿, 等人到了近前才站起来打招呼。
“上将……”
程岫操起手边的小柜子,直接砸在两人中央的茶几上。
茶几应声坍塌。
军团长的警卫员吓了一跳,正要上前,就听程岫喝道“立正”,下意识就收住了腿。
程岫踢了踢军团长的小腿:“你天生螺旋腿站不直吗?”
军团长从变故中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死死地瞪着程岫。
程岫说:“什么军衔?少将?中将?反正不会是上将吧。就算是上将,反正不会是七星上将吧?立过多少军功?反正不可能比我更多吧。今年多大,反正不可能老过我吧?你除了长了一张未老先衰的脸以外,有什么可以拿到我面前讲资格说派头的?”
军团长气得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看得他身后的警卫员一阵担心,生怕他一个坚持不住就昏过去了。
程岫说:“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允许下级要求我去见他们。就是他们的葬礼。不然,瘸了一条腿就爬到我面前来!”
军团长终于憋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用尸骨堆积起来的功勋,值得炫耀的吗?以征服为乐趣,践踏别人的家园,掠夺别人的财富,还沾沾自喜,你的羞耻心呢?良心呢?”
“以征服为乐趣,践踏别人的家园,掠夺别人的财富?”程岫轻声复读他的话,脸上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容,“你说得对。当别人率先驾驶机甲入侵我的国家,当别人率先使用武器伤害我的同胞,我就会站上机甲,拿起武器,从他们的家园上碾过,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直到他们再也没有余力对我的家、我的国、我的同胞造成威胁。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征服的乐趣’,我承认,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那些平民呢?他们是无辜的!”
“生命是平等的,但在我的心目中,有先后之分。星国人民第一优先,星国军人第二优先,敌国平民第三,敌国军人第四。我是七星上将,但有个前缀叫‘星际联合众国的’七星上将,我的权利与义务都来自于星国的政府与人民。你不能要求我在打仗的时候还为整个世界服务,我不是全知全能的,要是我全知全能,这个世界压根没有战争,不需要工种,人人都在家里混吃等死,活得白痴,死也光荣。”
军团长的口才显然是不如程岫的,满腔话语都挤到小舌头了,愣是堵车堵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的副手看不下去,伸手来搀扶。
“你们这是‘立正’,还是临时工刚转正?连个基本姿势都站不好,军衔买来的?”程岫原是讥嘲,却是歪打正着。
军团长脸红得发紫,用力地推开了副手的搀扶,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程岫说:“第十一军团的主舰暂定为救援总统行动的临时总部,我会组建战略室,等其他援助的军队赶到,再……”
“恕我不能从命。”军团长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
程岫毫不意外。短暂的两次交谈,他大抵已经摸清楚这位军团长的性格,因为没怎么上过战场,所以一把年纪了充满着不合时宜的天真。但凡一个经常上战场的老将,再厌恶战火,言语之间也绝不像他这样“不谙世事”。
程岫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哦,你反对。”
军团长说:“七星上将只是您的军衔,并不是您的职务!您无权调动军队,更无权组建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