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眼皮,一双凤眼微微弯起,朝戚山雨投去戏谑的一瞥,“因果未必管得了的事情,咱们戚警官可还得管,对吧?”
虽然两人已经共事过一段时间,而且柳弈生病时,他还曾经到对方家里去照顾过一个晚上,以普通的标准看来,他们这便应该已经算是朋友,够得上熟识了。
但对着柳弈时不时冒出来的半真半假的调戏,戚山雨始终还是有点儿适应不良,尤其是那双眼睛含笑盯着人看的时候,实在太漂亮了,仿佛带着钩子一般,钓得人心颤。
戚山雨被看得耳尖发热,借着剥虾的动作垂下眼睛,避开柳弈的视线,只轻轻地回了他一个“嗯”字。
刚好这时牛蛙锅也端上来了,考虑到苏芮芮的案子可不合适让外人听到内情,两人默契地停下话题,专心地吃了一会儿东西。
这家的风味牛蛙做得很入味儿,汤汁麻辣鲜香,蛙肉雪白细嫩。戚山雨原本还寻思着要在柳大主任面前显得斯文稳重一些,但菜品和味道实在太对他的胃口,忍不住就一连夹了好几筷子,满满一碗白米饭转眼就见底了。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之前都忘记问你了。”
柳弈依然在慢条斯理地剥着小龙虾,他的口味没有戚山雨重,比起麻辣味的,他拈得更多的是十三香口味的。看戚山雨吃得投入,他唇角勾起,忽然天外飞来一句。
“嗯?”
戚山雨在夹菜的间隙,回了他一个单音。
“你好像曾经说我,我是‘变态’吧?”
柳弈轻飘飘地问道:“我能问问,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会吗?”
戚山雨没防备之下,一口饭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给活活噎死,侧过头咳了个惊天动地。
然而柳弈只是微笑着给他斟了一杯茶,然后淡定地推到了戚山雨的面前,眸光闪烁,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摆明了他可是个很记仇的人,非要等这位小戚警官说出个子丑演卯来不可。
戚山雨咳了整整一分钟,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他一张帅脸覆着薄汗,从额头到脖子全都涨得比盘里的虾子还要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呛的,纠结了半天,才在柳弈的灼灼目光的盯视下,将分尸案初见那日,他看到柳弈的那不合时宜的一笑的事情,说给了正主听。
柳弈听完以后,眉头拧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沉默了半响,才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那天戴着口罩吧?脸都遮了大半的,你竟然还能看得出来我笑了?”
戚山雨瞅着柳弈长得极标致的漂亮脸蛋,心想,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两弯很明显的月牙状吗?就算口罩遮脸,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笑了啊。
“好吧,其实这事确实是个误会。”
柳弈摊了摊手,瘪了瘪嘴,“其实事情挺扯的,跟我家老妈有关。”
然后,柳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
他出生在一个三代行医的医生世家。
祖父以前是个替首长看过诊的老军医,直到寿终正寝都还领着国家特殊津贴;老爸在联合国医疗援助组织呆过,早年经常坐着黑鹰满世界的飞;妈妈则是国内有名的影像学博导,后来跟着父亲移居不列颠,还聘着首都两所名校的客座教授,专攻核介入治疗领域。
轮到他们这一代,柳弈是最小的幺子。他上头两个哥哥,也跟随父母的脚步,选择了从医,现在大哥在不列颠,二哥在首都,都在大医院里混成了骨干级别的年轻名医。
然而,到了柳弈这里,却特别不走寻常路。
当年临近高考那会儿,学霸柳小弈同学半点儿体会不到同学们的紧张压力,别人在刷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垫着教参用平板刷美剧。结果几季《犯罪现场○查》下来,竟然觉得当医生太普通了,像他这般天纵英才,就该去当个破尽奇案的法医!
当柳弈同学在饭桌上将自己的志愿跟家人们说了之后,他那位年逾五十,依然体态玲珑,风韵犹存的美人妈妈听了以后,“呵呵”冷笑一声,兜头就泼了他一盆冷水:
“就你这娇生惯养连碗都不肯洗的样儿,真要去当法医,哪天从水沟里捞出来一只泡了十天半个月的断手断脚,我看你得当场吐出来。”
然而柳弈从小就是个下定决心就要去干的性子,为了证明自己不只是打个嘴炮而已,他竟然偷偷从冰箱里拿了一块猪肉藏在房间里,以证明自己熬得住腐臭味。
直到三天后那股反人类的恶心味儿被妈妈察觉,他也因此挨了人生里最后一顿“竹笋焖肉”之后,才终于说服了家人们,勉强同意他报考法医系。
“那天看到水渠里的断手,就想起老妈当年吓唬过我的话,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真要从水渠里捞出一只腐手,才会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就碰巧被你注意到了。”
柳弈向坐在对面的戚山雨解释。
“我真的不是什么变态来着,你可以放心了吧?”
戚山雨低着头,不太敢看柳弈,只能猛力地点着头,表示他完全懂了。
因为觉得尴尬,他只能绞尽脑汁,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这么说,你父母现在都在不列颠咯?”
他心想,难怪柳弈一个人住在那么空旷的大公寓里,原来家人都在国外呢。
“嗯,在伯明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