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与宅邸拱卫着玛瑙湖,湖泊围绕着岛心,泥土之上舒展着稚嫩枝杈的安妮树下。
陆离与艾琳娜形象的扭曲身影交谈。
“这是可悲的……他以为……在为你宣扬事迹……”扭曲身影说。
他们在谈论从荒芜之地到维纳避难区再到光明之地都在风靡的《沉没之地》和其著作者克拉伦斯・威尔金。
这本书很快会与其他驱魔人故事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为挣扎绝望中的人们的心灵砥柱。
只是他们不会知晓,扭曲身影从《沉没之地》上察觉到阴谋的萦绕。
当不为人知的故事广为流传,原本亡魂们的计划也将不再是秘密――
那是羊皮纸的最后反击还是什么,陆离不得而知。
商人安东尼这时浮现,带回马特乌斯的回信:这位市长已经勒令所有出版社停止印刷《沉没之地》,不过没有禁止民众谈论也,不想那么做――那样太明显了。他说陆离不会想象这个故事在“维纳不冻港”里有多么火爆,克拉伦斯・威尔金的室友老尤金成为名人,整日被贵族富豪邀请讲述威尔金的故事。就连那晚“同情”威尔金的卫兵都被贵族聘请去作为私人护卫――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陆离。
除此之外,马特乌斯的回信中夹带商人的贸易记录与他的额外劝告。
贸易记录是陆离索要的,他需要知道自己进入幻境的三个多月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事实证明,古朴石印与怪异收藏家给予的商人是除了知识以外唯二真实存在的事物。
幻境里的商人安东尼也并非真实――送往地狱的新年礼物确实存在,只是那变成了由陆离交给假冒商人,假冒商人再交给真正商人,真正商人带去地狱。
马特乌斯的额外劝告则与光明之地的341名居民有关。
现存341名居民,其中人口的四分之一源于扭曲与藤蔓教会及它们陆续增加的信徒,余下的258人则是安德莉亚四次从维纳不冻港废墟带回的难民。
三个月只有这些人比想象中慢――但安德莉亚没法更快。尽管光明之地与维纳不冻港废墟的直线航线只需三天,但沿途危险始终存在。怪异巢穴、游荡掠食者、迁徙族群,以及更关键的:安德莉亚没有任何对抗怪异的有效手段,它只能在茫茫深海上绕过感知的任何一只怪异,以免船上人类被闻到气息。
马特乌斯让陆离对他们报以戒备,不要当成“子民”对待,起码暂时不要。他用冒犯性的“他们与我们几乎是两个物种”来形容逃出维纳避难区的人。
让马特乌斯如此极端的不止因为离开避难区的有杀人犯、邪教徒、漠视法律者,还因为怪异打断了人类的脊梁――文明。失去文明的人类重归茹毛饮血的时代,甚至变的更糟:他们经历生命,繁殖,与死亡,但许多人并不明白这些词汇代表的含义。
无人照料的孩童会像野兽生活在幽暗地表;教会的孩子会将身心献给他的主;只有聚集地的孩子会延续源于父辈的文明。
陆离望向旧贝尔法斯特上空的破洞,星空正逐渐苍白黯淡。
因为黎明拂晓。
第十一章 暂住地
黎明的微光从东方渗进孔洞,整座光明之地弥漫如烟般的清晨薄雾。
浩瀚星空渐渐被鱼肚一样的苍白取代,海湾的怪异之雾蠕动着退入深海。
光明之地诞生之初,怪异之雾如所有怪异不敢涉足。但随着时间推移无事发生,它重新染指此地,从海湾外的光明之地边缘弥漫,每天都比前一天推进几十米,仿佛试探某位不可言说的存在是否已经离去。
三个月后的此刻,怪异之雾已从边缘延伸至半个海湾。即使往后时光维持这种匀速蔓延,离它重新笼罩海岸也不会太久了。
然后,光明之地将不再纯净,陆续造访的灾祸与怪异重新侵染此地。
安妮树下,陆离注视着丑陋木墙围起的玛瑙湖营地。
分散在玛瑙湖畔建造棚屋、开垦农田的工人结束一天劳累,陆续回到搭建的简陋棚屋,准备在光辉洒下之前的早晨憩息。
光明之地的作息截然相反,这源于迁徙来的居民们――只因睡梦代表危险,而即使消失,在阳光下也不会让他们觉得痛苦。
而且当光芒照耀光明之地,温度回升,将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刻。他们可以不用在薄被里将身体裹成虾球,安然做个好梦。尽管人们时常会因过分明亮或长时间晒烤从沉睡中醒来。
而且不必担心会耽误每天的工作――即使是在夜晚,光明之地也比地表其他地方的正午明亮。他们足以披着星辉,在萤石灯与油灯照耀下工作。尽管偶尔有蠢蛋会跌进泥坑或被石块绊倒。
营地周围并未就此沉寂,因为修建通往湖心岛木桥的工人们尚未离开,搬运木柴与嘭嘭钉木板的声音跟着涟漪回荡传来。
他们因陆离归来而选择赶工,期望尽快完成湖心岛到湖畔的木桥,免去每次陆离想去岛心都要划船的麻烦与危险。
尽管扭曲教会的信徒们每时每刻都在湖泊巡游,但稀少数量和面积不算小的玛瑙湖让它们很难照拂每个角落。而深不见底的幽暗湖泊代表未知,未知代表危险。
然后很快,他们被钻出湖面的湿漉漉的扭曲教徒驱赶,让他们放下工具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