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白围巾的周润发。还有琼瑶的纯白概念,穿着白色的裙子,白色的衣服,睡在白色的床单上,看着白色的窗帘外,那种单纯的白色的只是哭哭啼啼,什么都不做的爱情。无法否认,那是七十年代男女的最美好的时代,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那是记忆。就像汪国真说的那样,淡淡的雾、淡淡的雨、淡淡的云彩、悠悠地游……这个时代,有它无可替代的梦幻一般的奢华。
“我二叔,今年二月从广州来,跟北街舞厅那边,打了一架。”说话这位,坐在班里的最后一排。
赵学军双手握着双杠,笑眯眯的听着,这个故事他大约听了十多次。周围的少年也听了多次,但是他们就是很喜欢听。
“我二叔跟他的朋友,站在北街舞厅门口。南方人不是不耐冷吗,出门的时候我妈就叫我二叔穿上我爸爸的黄大衣。那天很冷,舞厅也不开门,我二叔客各缩缩(像个乡下人的意思)的躲在避风的地儿等着。壹加壹舞厅那几个看大门的叫我二叔起来,我二叔没理他们。傻逼上去就踢了我二叔一脚。
我二叔当时就不愿意了,站起来,唰啦,就脱了他的黄大衣,露出里面的花衬衫,巴拿马裤子,还有大皮鞋。壹加壹那帮孙子,当时就傻了,问我二叔,你那里的?我二叔说:欧系广州来的,怎么了?说完,上去就是一脚!逼次啪嚓的就打起来了……”
好吧!他二叔赢了。
香港的人是不可能来的,于是出于对粤派文化的崇拜,接近它的广州,认识广州人也成为一种牛逼的现象。脱去黄大衣相当于人格上的奥特曼的变身,这不好笑,新的阶级已经产生,对金钱崇拜畏惧时代,已经开始了。
“那你二叔,现在在干啥?”总有人很好奇,南方人在干啥。
“做生意了,你们不知道,我二叔说话特别有意思,他管对不起,叫炖母鸡。给我妈乐的……”
赵学军跟着笑笑后,抬起头,深深的呼吸着现在的空气,清新,朦胧,还有一丝丝甜腻。
“赵学军,去看你哥哥他们踢球呗,宋长安踢倒挂金钩呢!”班里同学,招呼赵学军一起去操场看赵学兵那些人踢足球。现在,每个学校都有很自然的足球团体,对贝利,对马拉多纳的崇拜甚至有时候会超越港台剧,无论如何,这是青春。
赵学军是学校少有的,可以和那群踢足球群体混的好的人。他可以带着人,一起进入某些区域,比如球员休息区,坐在那群人的身边听他们吹牛逼。他哥哥赵学兵混的好,足球左后卫踢得也不错。而宋长安更是学校名人,他们学校这组自发的球队,据说在全市是顶尖的。
宋长安是个球痴,素质也非常好。他长大了有句口头禅:看那帮傻逼,踢得那叫狗屁的足球,要我踢,早冲出亚洲,走出世界了!他十六七岁,就会无师自通的踢一些高难度的球技。那个倒挂金钩,每天下午,他都会表演一次。
于是,每当学校下午二节课之后,学校的小男生,小女生,就会满眼闪着小星星,羞涩矜持的趴在操场的铁丝栏外,看着那群人满场跑。也许这就是偶像崇拜的最初阶段吧。前辈子,赵学军就是那里的一员,呸呸!往事不堪回首。
“我不去,有事儿。”赵学军宁愿在这里听同学们吹牛逼。
“去呗,要么,你去把你哥他们现在用不到的足球,借来耍会呗。”班里的同学一起哀求着。 一位少年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足球,这也是一个奢侈的梦想。大部分的人,家里还很穷,是买不起足球的。赵学军下了栏杆,点点头,在班上同学羡慕的眼光中向足球场走去。
“军军,军军!”远处的呼喊,令赵学军眉头拧了下。喊他的这人是他大姨,高苹果的二儿子谭良良,今年考到万林一中的。要说起来,高苹果家的两个大孩子学习都不错。她大女儿谭月月,在市二中上高中。谭良良今年是妈妈老家那个县的第三名。村里来的娃住在一中住校。总有一段时间是不适应的。这些苦孩子,家里情况大多不是很好,所以从穿着,到吃住,都是低城里人一等。他们不善交际,除了会学习,也没什么吸引朋友的特质。什么是学校,学校就是交朋友的地儿啊。于是,站在圈子里,自己又画了圈子,被孤立,是必然的。谭良良一见赵学兵,赵学军,就像没奶的孩子看到了娘。感觉生活都充满了光彩。
学习好?好吧,学习好,老师喜欢,家长喜欢。在八十年代初期,学习好在学校代表不了什么。真正在学校算得上混的好的少年,一般都或多或少的跟社会上的人有些交道。怎么形容这些特质呢,简单的说,会耍,耍的开,耍的新奇,这个叫混得好。至于你努力上进,十三岁奠定强大的理想,发誓要为国争光什么的,基本没人搭理你。
“有事?”赵学军并不与谭良良亲厚,不过他不象自己二哥那般尖锐,翻着白眼就过去了。
“俺妈,叫俺给你带了柿饼么。”穿着父亲改小的衣衫,谭良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手工布鞋,窘迫的很。
“好啊,我一会去你们宿舍拿。你跟班里同学处的好呗?”赵学军无法拒绝谭良良的依靠。
“好着呢。”谭良良憨厚的笑笑。
“学校的饭还中吧,饭票够吗?”
“够吃,比家里吃得好。都是白馍……你去那里呢?”谭良良很想跟。
“去借个足球,我走了啊……”赵学军转身向操场走,不用问,谭良良必然会跟,他会一声不吭的保持两步距离,左看右看的找班里的同学,只要有熟人他就会大喊一声军军。这个时候,赵学军也会给面子的应了。他答应完之后,谭良良就会很满足的,笑眯眯的继续跟着直到放学。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
赵学军走进操场,溜达的往球门走,他二哥一身臭汗的跑过来问他:“军军,干啥呢?”赵学军指下那边的七八个不踢的足球说:“借个球,我们班同学踢。”赵学兵点点头,用下巴点点谭良良:“又跟上了?”赵学军笑笑:“恩,哥,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去的。大人们的事儿,是大人们的事儿,都在一个学校呢。你不理他,他日子更难过了。”
赵学兵点点头,转身大喊了句:“孙子,等哥来虐你!叫你贱!”又跑回去了。这家伙球瘾大的很。
“军军。”宋长安坐在一边的休息凳子上笑眯眯的,挥着手打招呼。赵学军冲他点点头,有点好奇的看看他伸出去的那只,包了纱布的脚。
“长了鸡眼,刚剜了。”宋长安解释。
赵学军哦了一声,弯腰找球。宋长安站起来,蹦着来到他身边,帮他挑,等他挑好,宋长安拿出一条进口的巧克力:“我舅舅家寄来的。”
赵学军吃过这种巧克力,以前,干爹能整到好多外汇卷,虽然这几年眼见着友谊商店的荣光过去,可是依旧有特定的东西,外面买不到。常誉那个人不太会消费,所以每次去了友谊商店,除了买一些艺术品之外,就给赵学军买这种小食品。赵学军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拿过来,装进兜里。宋长安对他的这种谢谢都不说的拿取,也不在意,就是笑笑。
赵学军将足球给了班上的同学,他们兴奋的立刻的扎堆,不敢去操场与大孩子争领地,他们就在教学楼的后墙踢球,赵学军并不参加这种活动,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身体很不好。有谣言说他心脏是换的。坐在墙角,赵学军看着那群人踢来踢去,有些羡慕,却也不敢扎进去跟大家一起玩。
“军军。”谭良良又挪动了过来。
赵学军把屁股挪下,谭良良顿时高兴的不成,过来小心的坐下,只坐到椅子的一个角角。
“军军,俺上星期回去,咱姥姥问你了。”谭良良小心翼翼的说到。
“哦。”赵学军点头。
“咱舅舅他们,被县里坑惨了,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谭良良继续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