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时代尖端的王希一直未将自己的成就告诉母亲与王瑞。他很想说,可是……每当回乡看到母亲,没呆多一会便是一顿老调长谈,她不停的唠叨他被少管之后的那段岁月,父亲死后那段时日……王瑞是如何承担起那个家的,王瑞是多么的争气……王瑞是经历了什么样子的磨难才有了今天的……还有就是,他是多么的对不起那个家,对不起他的小弟弟。仿若王瑞便是王家所有荣光所在。不但母亲那么想。全镇子的人都在那么想,甚至在海外的叔伯爷爷,堂兄弟姐妹皆是那样想的。王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办乡镇企业的,一个是社会尖端的精英。他们就是这样衡量一个人的。
早几年王希在故乡创业的风头根本无法媲美在海外办公司的王瑞。王瑞甚至不屑去问后来转战海南的哥哥现在事业办的规模有多大,是否需要帮助?王希给他的建议,他也总是不屑一顾。他所有的经历都用来跟时间赛跑,跟所有看不起王家的虚幻的敌人作斗争。王希知道,在他被关起来那段日子,王瑞受过大刺激,有过大的苦难,在这一点上,他无法逆转王瑞的生活态度。他只能默默等待弟弟有一日,需要自己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用最不伤害他自尊的方式,帮他再次站起来。
一段弯路,欠了母亲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两鬓斑白。王希退缩了,他不敢耀武扬威的说,我的事业是多么大,我是多么有本事。他不敢与王瑞去比,去争!他想……如果母亲以王瑞为傲,那么就那么继续下去吧,只要母亲高兴。现在,母亲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子,她有个相好,就在附近镇子做乡镇干部。王希不反对母亲有第二春,可他厌恶母亲什么都绕过他跟王瑞去商量。随着家天枰的倾斜,他与那边隔阂越来越大。
与赵学军分别后,王希有过逃避的想法,他甚至主动地谈过一个女人。很遗憾的是,那个挺好的女人总给不了他想要的爱的感觉。她不像赵学军,那里都不像赵学军。
她是敏感的,可爱的,娇俏的,脆弱的。她需要依靠,需要宠溺,需要全身心的爱,需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一位孝子。她期盼得到王希的臂膀完全支撑。她不会在亲戚朋友面前这样介绍王希:“这是我的男朋友,王希。”她总会将王希的资产,头衔摆在最前面,然后不经意的娇笑着夸耀说:他离不开我,离开我,他就不能活……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都是没有错误的。那一段很普通,极为正常的男女之爱,时效大约是三个月。
王希离开了那个好女人,他挺抱歉的。虽然对方哭泣着说:会改,再不会虚荣。可王希真的没办法爱她。那一刻他有一种明悟!他这一生早就钻进赵学军织就好的一张网里,甭管痛苦与否,反正,他们谁也别想挣扎出去。
赵学军听完王希的唠叨,没有表示出过多意见。他呆愣的看着水面想着心事。这一世他何尝没有过同样的想法,找个女人就那么过一辈子吧!可他不行啊!他怎么挣脱,他也没办法跟命运去争。
见赵学军不动,王希有些胆怯的拍拍他的背:“你……生气了?”
赵学军从水里猛的站起,吓了王希一跳。
“没有!你以前的感情生活与我无关,可现在起……我是说……你以后的感情生活……进去!”
王希脱去浴袍,坐进浴池,赵学军开始帮他擦背,一边擦一边继续说:“咱跟别人不一样,我觉得有些话没必要掰开了详细说。说的太白没意思。感情这东西,你想要的越多,得到的越少。不如就……顺其自然。我们在一起以后……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赵学军的声音,随着蒸汽慢慢传进王希的耳朵,王希突然发现,他们就如一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一般说着家常话。他不停的迎合着赵学军的话语,有种不经意的幸福感,蔓延全身。
“嗯,是这个理。”
“王希?”
“你想过吗?”赵学军使劲的手停了下来,拍拍他的背。
王希脸上抹了一把扭头看他:“想过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们老了,动不了了。其中有一个住院了,得了重病需要做手术。可是在户口本上,我们即便是活了一辈子都不是亲人,都不能代替对方去签那个字……即使……这样也不后悔吗?”
王希不在意的笑了下,坐回去舒服的叹息了一下:“这山上停安静的,我想了很多天。怎么活不是一辈子,总会有办法的。”
室外,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赵学军放下毛巾走了出去……片刻,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慢慢传出,就像很久很久之前那般,仿若几年的漂泊从未发生过一般的又奇妙的回归本位。
王希洗完澡,穿好衣服,去了小客厅,一幅刚刚写好的,油墨待干的春联就放在圆桌上:大江南北,瑞雪送来旧故人三春花发,鹊登海棠颂春歌。
摸摸下巴,王希噗哧一声乐了出来,他探头对厨房喊了一句:“三儿!”
赵学军系着机器猫的围裙,举着一把勺子走到厨房外看着他:“啥?”
“瞧这春歌唱的……你这联儿是写实风吧?!”王希举着对联调侃。
摸摸下巴,赵学军并不遮掩自己的快乐,他笑眯眯恬不知耻的点点头回答:“就是……那个意思。”
王希喜滋滋的回身取了春联,拿了赵学军鼓捣好的面糊出了门,赵学军搬着一把椅子跟着。
今年是个丰盛年,赵学军买了一份东西,王希也买了一份,都是舍不得自己委屈的人。大对虾,进口带鱼都是成箱子买的。不说这些海产,单说那两箱进口的红酒已是价值不菲。
“冰箱都堆满了,就咱俩人,你说这可怎么吃?”赵学军一边递春联,一边抱怨。
王希叼着香烟,踩在板凳上挺不在乎的说:“慢慢吃去呗,兴许不够呢!我能陪你到三月底呢,最近……也没什么事儿。钱赚多少是个够?够花就得了!”
赵学军挺高兴的的抿下嘴:“嗯,那……那我也不上班,这几年我也累的。”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山下的都市街道因为春节而寂寞,万家灯火中鞭炮隐约着传来。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这家长里短,属于男性特有的爽朗笑声不停的发出来。贴好春联,他们提着板凳回到屋子里。吃过早餐后,两个人将以后的问题便都摆在了桌面上,一本正经的谈了起来。也许,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情感区别于男女地方。他们更现实,活的更加真实一些。
那之后几天过去,两个人的春节是快乐的,快乐的日子却总是过得很快,1997年2月19日,睡饱了的赵学军,拿着遥控打开电视机,电视上的一篇讣告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小平同志去了。
躺在床上的人呆愣了一会,都在心里一阵难过。赵学军想发表下什么意见,张张嘴却无法评判那位老人。他们沉默了很久,一直沉默到赵学军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两人一大跳!
作者有话要说:PS:很抱歉,这几天繁忙的想要吊死自己。装潢,去看望外地的亲戚,回家后正值两会,牛嫂家都没回的就去会场报到了,接下来的四天,政协会议会非常繁忙,我们也统一住宿了。家里原本有比这个好的存稿,可是现在回不去,只好先写一章给大家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