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你先说说吧,我看该不该生气。”
“您先答应啊!”
“嗯!”
“啥叫嗯啊!”
“臭小子快说!不然我大巴掌呼你!”
“嘿嘿,爸,我妈带着我奶奶明儿去省城,去我大伯家。”
赵建国扑棱一下坐起来,看着赵学军,他看了一会儿又躺下了。
“你妈,看出来了?”
“可不是,我妈看出你跟我大伯有疙瘩,我大伯怨您做事不跟他商量,埋怨您隐瞒周瑞他爸的事儿,还有别的啥的,大伯吧,其实心眼小点……”
“不许说长辈坏话!”
“哦!我妈这次可是陪着笑脸去的,您就借坡跟我大伯和好吧,啧啧……爸我可真羡慕您,人谁家的老婆又会赚钱,又会孝敬婆婆,又会给丈夫分忧。我就纳闷了,我妈那么能够,咋就对您一心一意的,我就觉得吧……离开您我妈说她就活不成了。”
赵建国闭着眼睛,嘴角上翘,那股子毫不遮掩的洋洋得意啊,就没办法用词语形容了,虽然在儿子面前他一贯的以严父自居,这会子他倒是真的很想炫耀,炫耀。于是他闭着眼睛,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笑音说:“谁能跟你爸比啊,你爸我什么眼光。你个小屁孩有的学呢,找媳妇,那不能找漂亮的,人漂亮了能安生跟你过日子吗?那不能!对吧!”
“对对对!”
“我第一次见你妈那会,她第一句话对我说:‘哥,俺家可穷,啥都没有,没嫁妆,没本事。俺啥也不会,笨!’她穿着一身不合适的衣服,眼睛大大的,辫子粗粗的……”
赵学军想笑,又憋住了,他可算是知道,自己大哥的辫子癖哪来的了,感情……这是遗传。
难得有兴致的赵建国,跟儿子把自己的童年,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老母亲,辛苦的长兄等等之类又絮叨了一次,说到最后难免唏嘘,能不唏嘘吗,儿子这都这么大了,这最后一个也送出去了,他也肝疼,这老婆娘就是狡猾大大的,最艰难的任务,交给他了。
父亲突然沉默起来,赵学军看了父亲一会儿,弯腰提起暖壶去车厢头接水。锅炉那边,满是排队接水的学生家长,倒是学生很少在那里排队。赵学军提着暖壶默默跟随着,看着车厢门那头,举着钱等着补卧铺票的家长们那张张急切的脸,不由心酸。
提着暖壶回来,赵学军给爸爸冲了一杯花茶,双手捧着给父亲送过去,赵建国接了冲他笑笑:“懂事了。”
“呦,爸,我在家里不都这样吗!”赵学军委屈的嘀咕。
“嗯,你这一点比别人家的孩子强百倍,我赵建国最大的福气就在这里了。”
赵学军坐下来,脱了鞋,抱着腿跟继续跟自己老爹谈心:“爸,我妈的心啊,是越来越野了,您要是有空就得帮她看着三鑫那边。我妈老不在,您的给她保驾护航。”
吹吹茶杯上的浮沫,赵建国想了下点点头,嗯了一声。
“别当着人对我妈呼来喝去,一天不计较,时间长了,我妈现在可是有地方跑,她不回来,我看您怎么办!”
“怎么办!她能跑哪去,你们在那,她得回到那。”
“爸,我怎么觉得您这么狡猾呢?”
“哼……狡猾?屁话,我个老爷们,管不了她个臭婆娘?学着点吧。”赵建国放下杯子,掂量了一下语气,试探的问儿子:“那我要去帮你妈,你妈愿意吗?”
“哎呦!”赵学军眉飞色舞,表情夸张:“我妈前几天还说呢,要是你爸来管这一摊,比你妈抢一百倍!”
“真这么说?”
“真!您去了,往那一坐,比我妈撑头,小事呢……有我月姐,可是吧,您老去了,那就是大佛压顶,谁敢乱动!您对现在的工作不是厌烦吗,找点事儿终归是没错的。买卖这东西,有个人政治上给我妈做些前瞻,那是没错的。这一点您比我妈通透,她老是犹豫,大问题还不如王希看得远,您看王希,小作坊现在变成大工厂,这才几年?”
赵建国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会,心里确定了什么之后,刚想跟儿子张嘴,车厢被人一把拉开,一位中年妇女提着一个巨大的皮包进来,笑眯眯的大声打招呼:“哎呦我的妈!这票可真难补,我这一咬牙,买了两张软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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