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成怎么能忘呢?
三年前,营地建成之时,除了板房之外,这里没有一棵树,一寸草。而营地受到气温、土质的影响,花草成活率极低,当地园丁都不愿意到这儿工作,后来喜欢养育花草的宋博成主动承担起营地的绿化工作。
为提高营区植被覆盖率,他利用闲暇时间走遍了林贝镇的角角落落,最后从一处废弃的工地移植来大片草皮。为了把这些象征着生命的绿色草皮移回来,他带了几个当地员工步行十余公里,走了近二十万步,硬是用平板车一车一车的把它们运回营地。
还有那几棵郁郁葱葱的面包树,是他从大树村买来的。当初选中这几棵树后,他便去拜访大树的主人,希望他们能把树卖给他,可主人家坚决不同意,他没轻易放弃,而是采取迂回战略,每天去大树主人家报到,并且拎上一些当地紧缺的生活物资,甚至还帮他们家干农活。慢慢的,对方的态度有所松动,他也渐渐融入到对方家庭,不仅能用简单的斯语同他们交流,而且还被他们邀请一起吃手抓饭,又过了一段时间,对方主动找到他,同意把树卖给他,而且,还免费赠送了许多的小树苗。
如今这些小树苗都长到两米高了,可以预见,它们将会给营地带来一大片宝贵的荫凉。
还有他手里拿着的这枝被烧焦的花卉,名叫海神花,也叫普洛提亚。它是以希腊神话中海神普罗透斯的名字命名的。这片如同海水一样碧蓝晶莹的花圃,是他付出心血最多,最值得骄傲和开心的成果。
每个从这里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驻足流连,拍照留念。
可是昔日里员工的打卡圣地,明星景观却被炮弹毁于一旦,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黄土和残枝败叶。
他神色黯然地转了转手里的花枝,“记得。当时营地里寸草不生,当地园丁来了又走,谁也没办法在这儿种草栽树。”
“可你后来创造了奇迹。你看看那边,那边长势喜人的香蕉树、面包树,都是你的功劳!”长安指着营地一隅没被损坏的草皮,“这是你去年从喀什马带回来的草籽,你看,经过雨季的洗礼,它已经泛青长出幼苗来了。”
宋博成惊讶地望向长安手指的方向,停了一瞬,他丢下手里的枯枝,一脸惊喜地迈开大步朝那一小片浮绿走了过去。
长安微微弯了弯唇角,也慢步走了过去。
“还真是!真的是活了!”宋博成像个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一样,手指小心翼翼的在青草上方掠过却又不碰到它们,他蹲在地上,歪着头,冲着长安高兴地大笑,“经理你看,它们都活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些曾被当地园丁弃之不用的草籽,他当宝一样捡回来种上,精心养护,可它们一直没有动静,原以为都是些无用功,却没想到它们却选择在此刻给了他最大的惊喜和感动。
长安也蹲下,伸出手,指尖扫过细细绒绒的青草,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从指间一直蔓延至心里,她眨了眨眼睛,双眸清亮地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也要像青草一样坚韧乐观地活着,像当年创造奇迹一样,重新开始。”
宋博成神情激动地望着她,“我一会儿就带人去附近移植些草木种上。我就不相信,我们还不如这些青草了。”
长安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膊,“加油!”
她现在需要的正是这样斗志满满的员工。
她原想着回宿舍休息一下,可找她的人就没断过,她在营地里来回穿梭,竟逐渐找回一些从前的感觉。你
这一忙就没个尽头,下午,等营地负责采买的赵云龙在维和战士的护送下去市区采购,看到冷藏车走了,她才揉着隐隐作痛的脑壳,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宿舍里静悄悄的,孔芳菲并不在屋里。
单人床已经铺好了,蚊帐也绑得结结实实的,她的行李箱靠在床头,一切都似乎回到了那些忙碌而又平凡的时光。
没有恐惧,没有战争,没有这些挥也挥不去的烦恼。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柔软的嘴唇,脸颊却变得烫热起来。
她闭了下眼睛,睁开,朝窗外的天色看了看。之后,她弯腰把行李箱摊平打开,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差不多拾掇完了,孔芳菲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经理,经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冲上来抱住长安,一阵摇晃。
长安看着面若桃花的孔芳菲,心中一动,猜度着说:“怎么,石虎向你表白了?”
孔芳菲微张着嘴,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表情愕然地看着她:“你,你咋知道的?”
她用食指戳了戳孔芳菲的额头,笑着解释说:“你啊,这不都写在脸上呢。”
孔芳菲呀地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脸,退后一步,扭了扭身子,低声撒娇说:“经理……”
长安笑了笑,取出行李箱里的相框,用手心擦了擦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准备放在床头柜上。
孔芳菲过来缠着她的胳膊,从她手里抽走相框,一边低头看着相框里的小人儿,一边犹豫着说:“其实,其实前几天我和石虎说开了,我把咱们工作的缺点都跟他说了,我让他考虑清楚,要是能接受,我们再谈恋爱,要是不能,就……他当时就想回答我的,可是我逃了,我想给他时间好好考虑清楚,今天他来找我了。他告诉我说,他看中的是我的人,当然,也包括我的工作。他说以前不了解建工行业,觉得我们这行就是架桥修路的,出力就好,没什么技术难度,可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觉得我们的工作非常神圣、重要,要是没有我们,当地人别说发展经济了,就是他们外出巡逻都很困难。而且他觉得我们很勇敢,能吃苦,他很敬佩我们。他说,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哪怕我被派驻到海外工地,他也会一直等着我。经理,我答应石虎了,我觉得找一个恋人,谈一场恋爱都很简单,但是想找一个真正懂你,了解你并支持你的人,却很难,我不想错过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长安看着神情坚定无比的孔芳菲,却不自觉地想起她和严臻相恋相知的岁月,一时间感慨良多,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孔芳菲忽然指着相框惊讶地叫起来,“咦!你的小侄子咋长得这么像严连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