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显得特别沉闷。
“咕咕咕……”
忽然,从严臻那边传来一阵怪声。
长安抬头望着严臻,谁知该脸红的人倒是淡定自若,而她的脸上却涌起阵阵热潮。
严臻揉了揉肚子,朝她眨眨眼睛,“我饿了。”
长安怔了怔,随即脸上显出一丝愠怒。
饿了干嘛跟她说,她又不是司务长。
“我去找石虎。”她转身想走,却又被他攥住手腕,她隐忍地闭了下眼睛,压低声音,轻斥道:“你怎么变成无赖了!”
“我就是饿了,怎么就无赖了。”嗓子哑了,连眼神也变得可怜兮兮的。
她恼羞成怒,挣了挣,“你拉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做饭!”
“可我就想吃你做的饭,什么都好,哪怕是白水煮面条。”他眼神灼灼地望着她。
“你有病!”
“我就是病了。”他冲她眨眨眼。
她单手扶额,用掌心不停地拍打着额头,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挣扎了半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吧,我去给你做,但是有一条,我做什么你吃什么!不许挑三拣四,不许说我手艺差!你能做到吗?”
看着她宝石般的眼睛里燃烧的烈焰,他举手,放在耳边,嘴角含着笑意保证道:“绝对!不废话!”
十几分钟后,基地餐厅后厨,司务长徐广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小半袋面粉、三个鸡蛋放在案板上。
“还要别的不?”徐广全一说话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他眼泪哈拉地问严臻。
“可以了,可以了,你快去睡觉吧。”严臻朝徐广全拱手致谢,示意他可以撤了。
徐广全朝站在案板前对着食材发呆的长安瞥了一眼,不忍心地嘟哝道:“你想喝面汤跟我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会做,有必要去麻烦人家小长……”
“咳咳……咳咳……”严臻用拳头压着嘴唇重重咳了几声,并且给徐广全递了个眼色。
迷迷糊糊的徐广全这才有点回过味儿来,他伸出双手食指,一边指向长安,一边指向严臻,然后指尖相对,戳了戳。
严臻赞许地点点头。
徐广全顿时激动得两眼放光,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严臻用眼神及时制止了。
严臻指指大门的方向,徐广全会意,冲着严臻挤挤眼睛,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边长安却对严臻的小动作毫无所觉,她鼓着腮帮子吐了口气,拿起一个碗舀了一些雪白的面粉,试了试深浅,然后皱着眉头摇摇头。
她回头去看严臻,却见他坐在方椅上,一边打点滴,一边冲她摊开双手,那意思好像在说,这是你自己选的。
包括她刚才对司务长说她要做鸡蛋面汤,他也没有提一句反对意见。
反正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她满脸羞恼地转过头去,抓起水瓢就朝碗里倒水,没想到呼啦一下倒多了,她赶紧丢下水瓢,用筷子搅面,谁知水瓢又翻了,水洒的哪里都是。
她放下碗,到处找抹布找不到,于是更加着急和生气,她气自己到了这把年纪却还是如此的笨拙,连搅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最主要的,是在他面前丢脸。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她觉得自己的脸变成了一块红烧炭,坏情绪迅速累积到极致,她啪地拍了下案板,噔噔噔走到严臻面前,“我不会做!你另请高明吧!”
这次她离得远,他碍于点滴够不到她,她转身就走,却在快走到大门时,听到他音质偏冷的声音,“你还是我认识的长安吗?这么容易就放弃。”
她倏地顿步,在原地反复呼吸几次,忽然转身,回到他面前。
她依旧绷着脸,但是眼神里的倔强明显压过之前的愤怒,“好,我不放弃,但你得教我。”
他看着她,目光深幽,竟似别有深意。
片刻后,他点点头,“好,我教你。”
他还要继续输液,所以一切都在他的遥控指挥下重新开始。
“抹布在水池上面挂着,拿一块把案板擦干净。”
“你拿错了,那是洗碗布。”
“舀两勺面粉,开始顺着一个方向搅面,直到面团上劲儿。”
“你又错了,不能两个方向搅面。”
“饧面,二十分钟。”
“筷子不要插在碗里,不礼貌。”
“开火,在小锅内添上比一半稍多一点的清水,烧开。”
“水多了,倒掉三分之一,又少了,再加四分之一。”
“鸡蛋打碗里,搅成鸡蛋花。”
“里面有两块鸡蛋皮,把它们取出来。”
长安用肩膀蹭了蹭头上的汗珠,抿着嘴唇,用筷子尖将蛋液里的鸡蛋皮挑出来扔掉。
她回头去看严臻,他竟自己拔掉针头,用手指按着胶布下的针孔止血。
水咕嘟咕嘟开始冒热气。
“好了,搅一下饧好的面团,让它变得柔软且有韧性。”他说。
她依言照办,用筷子搅动饧好的面团,发现果然比之前变得柔软了。
“可以下锅拌面穗儿了。”他说。
她闭了闭眼睛,暗自吸了口气,知道最难的一个环节就要来了。
掀开盖子,看着咕嘟咕嘟的清水,她的手却忽然开始发抖。
你可以的,长安!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面汤而已,你一定能像妈妈当年那样,打出漂亮细长的面穗儿。
可还是失误了。
刚准备用筷子搅面丝儿下锅,可那块拳头大小的面团却出溜一下,从碗里滑出去,咚地一下整块掉进滚水里。
“呀!”她的心胡腾一沉,脑子里浮现出一连串的坏了坏了坏了。
就在她惶急失措的关键时刻,身后却忽然冒出来一双手臂,从背后拥着她,然后握了她的手,在锅里飞快地搅拌着那块雪白的面团。
她浑身僵硬,身体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与他肌肤相贴的部分。耳朵被他灼热的呼吸烤得开始发红,她身子一颤,手也跟着晃了晃。
“别动……”他贴着她的耳朵警告说。
渐渐的,那块面团分离成无数丝絮状的面丝儿,越变越细,越变越长,她看着那神奇般的变化,满脸的失望和沮丧被震惊和欣喜所覆盖。
他维持着后拥的姿势,端起鸡蛋碗,握着她的手,变戏法一样将蛋液从筷子的缝隙里漏下去,专门找水花沸腾的地方洒蛋液,这样轻轻一翻滚,金黄色的鸡蛋花儿浮在玉色的面汤之上,空气里弥漫着麦香和鸡蛋的清香。
“好了!”他关火,松开她的手,直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