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像死狗一样掼在地上,长安还在不住地发抖,眼前一片漆黑,肩膀火辣辣的,早已失去知觉,被卡得窒息的喉咙也像是被火烤,被烟熏,想说话,想骂人,可张口却是一连串夹杂着血沫的重咳。
“咳咳……咳咳咳……”
一排长严臻正冷眼看着地上蠕动的‘女贼’。
其实光线很暗,透过远处的灯光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女贼’很高,从他在小树林发现她鬼鬼祟祟的朝营房楼靠近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贼是个大个子。她步伐很快,竟无所顾忌地钻进营房楼,之后在一楼,也就是一排的宿舍区偷窥半天,最终决定从右侧区域下手。
可‘女贼’接下来的举动令他感到匪夷所思。她竟穿过长长的走廊,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厕所。
后面发生的事,就是这样了。
严臻双手交握,动了动腕关节,又转了转脖子,两道黑浓的眉毛慢慢皱成一团。
每次外出学习回来他的军事技能都要降一个档次,这次,擒拿一个手无寸铁的‘女贼’,竟觉得颇为吃力。
也怪他大意,没想到这个女的被他卸了胳膊,还能中途用脚踹他,若不是他身手敏捷,躲得及时,只怕后半辈子‘性福’不保。
想到这儿,他低头看了看重点部位,之后,半蹲下身子,单手拎着那‘女贼’的后衣领,将她一下子拖拽起来。
长安疼得闷哼一声,身子犹如秋天的落叶,不住地颤抖,“你……咳咳……放开……”
严臻牵起嘴角冷笑道:“放?凭什么?”
“我……我不是坏人……我是来修路的……”长安睁开黏腻腻的眼皮,借着月影瞄了一眼袭击她的男人。
一个身似铁塔的军人正钳着她的后颈,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那双闪着光,寒凛凛的眼睛珠子,就像是雪夜里觅食的独狼,让人禁不住发抖。
“修路?”那人偏开脸,朝旁边啐了一口,语气不屑地挖苦道:“我看你修地道还差不多!嘶!你这贼娘们,厉害啊,又想踹我!”他朝旁边灵活一闪,然后抓住长安的小腿用力向上一抻。
“啊——”长安的叫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胆子够肥的啊,连军营你都敢偷!我看你啊,不仅是胳膊不想要了,连腿也不要了!”严臻正要再给这个顽固的女贼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啪!”身后的灯忽然亮了。
“谁!外面的人干什么!”三四个穿着裤衩背心的战士从营房楼里疾跑出来。
严臻回过头,“我!一排长!”
战士们听到熟悉的声音,纷纷停步。
“排长!”
“排长,你回来了!”
严臻点头,朝旁边稍侧了侧身,把他刚逮住的‘女贼’亮在众人面前,“我说,咱们营房楼是不是该安排个值班的了,这大晚上,小偷都进门了,一个个还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啥也不知道!”
啥?偷?
小偷?
战士们稀罕死了,纷纷涌上前,想一窥小偷真容。
严臻把手里的‘女贼’朝前一送,让楼上探头看热闹的战友们看得清楚些,“都瞧瞧,瞧仔细了啊,这贼还是个女的,真他奶奶的稀……”
“排长!”离得最近的一个战士忽然间捂着裤裆惊恐大叫。
严臻一愣,蹙起黑浓的两道眉毛,训那个一惊一乍的兵,“你叫魂呢!吓我一跳!”
小战士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说:“排长,你抓错人了,她不是小偷,是来给我们营区修路的女经理。”
严臻眨眨眼,再眨眨眼。
“说什么屁话呢,营区修路,我咋不知道?”
“就……就你刚……刚去学习,首长说修路。”
沉默的功夫,许多战士从楼上跑了下来。
严臻抓着‘女贼’的手劲松了松,瞬间又勒紧,他的眉毛拧得几乎倒竖起来,“那她咋半夜里跑咱楼里上厕所?”
话音一落,四周一下变得死一般寂静。
战士们的目光瞬间亮了好几个度,一个个跟闻到肉味的狼崽子似的,直勾勾地瞅着严臻。
严臻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收回刚才的话,可为时已晚。他眨眨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吼道:“想啥呢,想啥呢,你们排长是那么猥琐的人吗?张晓屯,别憨笑,回答问题!”
“是!”刚那年轻战士咵地一靠腿,立正回答:“施工队住在附近老楼,首长说了,施工期间,他们的人都在咱楼里上厕所。”
严臻嘴唇微张,脑子嗡一声炸了。
糟!
要糟!
除了糟这个字,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字眼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下意识丢手,可是那副温乎乎的身子却像是抽掉线的木偶,软绵绵地朝他倒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
顺势低头,却在视线触及臂弯处那张苍白灰败的面庞后,怔忡失神。
那‘女贼’,哦,不,是什么经理,张晓屯是这么说的。暖黄灯光下,她紧锁着浓密的双眉,眼睛微阖,无声无息地躺卧在他的臂弯,完全没了方才同他搏命的气势。这时的她显得格外的安静,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能够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她的嘴唇因为刚才的打斗破了一块,暗红色的血丝不住地渗出来,可依旧无损那美丽的轮廓。
砰砰……
严臻的心脏忽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他兀自还在失神,却被张晓屯猛地推了一把,“排长!她昏过去了!”
严臻脑子一激灵,急忙把手指放在毫无知觉的女子鼻子下面,几秒种后,他松了口气,弯下腰,抱起女子,大步朝营房楼走。
“张晓屯,去叫军医!快!”
“是!”
张晓屯跑出去几步,忽觉下身凉凉的,低头一看,他竟还穿着裤衩。
怕耽搁时间,他只能原地跺了跺脚,扯着裤腰冲了出去……
因为骨折脱臼的病人最怕颠簸,所以严臻就近把女子抱进他的宿舍,等有经验的军医来处理。
“丁海泉,把我床铺好。”
“是!”
丁海泉赶紧把排长铺位的被褥整理好,被子拉开。
严臻小心翼翼地把女子放在他的床上。
又试了试鼻息,测了脉搏,他才一脸严肃地起身,对同屋的几个战士说:“你,去打些热水,你,去接应军医,你,去拿绳子,你,去叫二排长过来。”
战士们应声而去。
严臻卸下军帽,用力薅了薅被帽圈勒出痕迹的短发,仰脖叹了口气,“严臻啊严臻,你这急脾气,啥时候能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