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衍还真不高兴,他从来没有这时候这么抗拒安华锦来京,他心里哪怕想的不行,快把心头肉都想的烤焦了,也依旧理智地抗拒不想见她,怕他一旦见了她,她开口就是顾轻衍我们算了吧!
安易宁小声说,“小姑姑如今在百里外,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来到皇城吧?”
“陛下不派京麓兵马拦的话,应该一个时辰就会到。”
“陛下肯定会派京麓兵马拦着。”安易宁肯定地说。
“有王岸知在,陛下不会,他会让京麓兵马进皇城。”顾轻衍虽然满脑子安华锦,但思维理智却依旧快速地运转,“因为京麓兵马只二十万,在南阳军三十万兵马面前没有屏障的话会不堪一击,只有进了皇城,才能拖些时候。”
也只是拖些时候而已,毕竟,他去过南阳军中,见过真正的南阳军,对比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南阳军才是真正的雄狮,京麓兵马只是软脚虾,没见过真正的战场,许多都是贵族不上进的子弟进军中充个数罢了。对付寻常兵马还成,但是对付南阳军,就不够看了。
“好想快些见到小姑姑啊。”安易宁叹了口气,“不知要几日才能瞧见小姑姑。”
顾轻衍不语。
他希望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只要她不跟他说顾轻衍我们算了吧,他就可以私心里一直觉得他们还是好好的,还是两情相悦的,还是没分开的。
但是安华锦显然听不见顾轻衍心里的想法,不仅不晚一点儿,反而是快了太多。
京麓兵马大营驻扎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处,魏振得到皇帝命令下,大惊失色,当即带着二十万兵马倾巢而动,匆匆进了皇城。
他的动作快,但南阳军的动作更快,似乎掐着点儿一样,安华锦带着三十万兵马,堪堪地先魏振的二十万京麓兵马一步,来到了皇城脚下,将魏振的二十万京麓兵马挡在了三十万南阳军身后。
魏振自诩动作不慢,但还是被安华锦的快速行军给震惊了,不是说在百里外吗?据他估算,京麓兵马大营距离京城三十里,怎么也能比安华锦快,至少,也能快那么几盏茶的时间。可是,安小郡主带着的兵马也未免太快了。
魏振看着前方星旗招展,南阳二字迎风飘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晚了就晚了,晚一步也是晚,尤其是对比南阳军和京麓兵马,不说人数,只看气势,京麓兵马就输了。
南阳军精神抖擞,队伍整齐划一,三十万兵马头尾分好不乱,反观看看京麓兵马,因临时出发,匆匆集结队伍,有的士兵连盔甲都没穿好,兵器更是不整齐,队伍凌乱,南阳军是猛虎,京麓兵马便是软脚虾,连冲上前的底气都没有。
以前京麓兵马没有南阳军的对比,只跟禁卫军和御林军比比,自然算是好的,魏振也确实有些武将之才,训练兵马也不懒散,但因为京麓兵马多是贵族世家不怎么争气的子弟走仕途来镀金的,所以,并不好管,但他也能管个像模像样。
但如今跟南阳军比,那可真是比出个真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魏振瞧着,脸都白了,别说京麓兵马的士兵们看着南阳军这样的气势犯怵,就连他本人,也是十分没底,他虽然瞧不见队伍前面的安华锦,但是只看南阳军这气势,便暗叫不好,今日就算他死在这,也拦不住安阳军入城了。
不过,他也不能不拦,否则他堕了魏家的名声和风骨,哪怕死在这儿,今日他也得拦。
于是,魏振咬了咬牙,对身边一名亲信吩咐,“你去问问,安小郡主带兵来京,是何意?魏振不才,如果安小郡主入城,魏振但求指教。”
亲信也咬了咬牙,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伤信使,想必安小郡主不会杀他,就算要杀他,他也得认着,于是领命,去了前面。
两军只隔了半里地。
安华锦没如士兵们一样穿盔甲,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裙子,同时系了一件火狐披风,身下骑着一匹枣红宝马,在冬日的天光里,瞧着是三十万兵马中一点红。
她来到城门下,勒住马缰绳,目光淡淡地望着大楚京城。
寒风猎猎,星旗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她一人一马立在星旗下。天空飘起了雪花,星星点点,落在她的火红披风衣裙上,顷刻即化。
安平骑着一匹黑马,落后她一步,端坐在马上,随着安华锦的目光,也看着这座大楚京城。
谁也瞧不见,三十万兵马护卫的中间,一辆封闭的极严实的车里,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没有铁链脚铐,是心甘情愿跟着来京的。
正是张宰辅与许靖。
张宰辅遭受了皇帝几个月的折磨,生不如死,对皇帝是恨的牙痒痒,许靖则是为了赎罪,赎他八年前欠下的安家的罪。
第二十九章 信使(一更)
魏振的亲信手举信使的旗帜来到南阳军近前,才觉得比在半里外瞧见的更能直观地感受到三十万兵马的肃杀之气,他心下打鼓般地怦怦跳了起来,身下坐骑似乎都受到了气势震慑觉得危险不敢靠前,只想往后退。
信使自认是个胆子还算大的,但此时说话也结巴了,虽扬着声喊,但声音带着颤意在风雪里断断续续,“我家大人派在下来见安小郡主!”
三十万兵马后方,一名少年小将端坐在马上,瞧着那名信使,嗤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小郡主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让你家大人亲自来。”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而信使少说也有三十了,同样都端坐在马上,但信使仿佛觉得自己比这少年矮一截,他脸色一白,“我家大人哪能独自……”
“不能独自来,那就滚回去!我家小郡主没功夫理闲杂人等。”少年十分不客气地挥挥手。
信使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但也不敢硬闯,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掉头回去了。
魏振等着亲信见安华锦回来,没想到,亲信连安华锦的面都没见着,只带回了一句话。
亲信哭丧着脸,“那小将十分张狂,年纪不大,却能做得了安小郡主的主,卑职无能,没见着人,他说让大人亲自去,安小郡主才会见。”
魏振脸色不好看,目光看着前面像潮水一样黑压压的三十万兵马,堵在了皇城外,他丝毫不怀疑,无论是这三十万兵马入城,还是折回来碾压他的二十万京麓兵马,都能给踩成泥,南阳军威名赫赫,名扬天下,威慑南齐和南梁百年,果然不是虚的。
“将军,您不能去啊,您去了,咱们军中就无主将了,安小郡主若是打,一溃即散。”亲信在一旁说。
魏振反驳,“你觉得我就算不去,咱们能撑多久?”
亲信哑声。
能撑多久?一个时辰?半天?他也不知道。
“多不过一个时辰。”魏振道,“京麓兵马大营从不曾见过南阳军,知道有差距,却不知道差距竟然这么大。既然安小郡主先我一步来到城门下,没立即攻城,想必不见得是为谋反,我去见他。”
亲信哭丧着脸,“您万一被扣下怎么办?”
“那你就带着人殊死反抗!”魏振正了神色。
亲信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毕竟对方实力太强了,只能应是。
于是,魏振也没带着什么人,单枪匹马,出了京麓兵马大营,亲自来到了南阳军后。
那名小将瞧着后方又出来了一个人,看盔甲穿着,像是个将军,不知道是不是义勇伯府的魏振。
魏振来到近前,拱手报上自己名号,“在下魏振,请见安小郡主。”
那小将啧啧一声,“不愧是义勇伯府的魏家人,魏江军有点儿骨气和胆子。跟我来吧!”
魏振点头,随着那小将从后方穿过三十万南阳军,与那名亲信一样,走近了才切身地感受到南阳军真正的肃杀和气势。
安华锦端坐在马上,听到动静,转回头,目光清淡地看了一眼魏振,笑了笑,倒是先打了一句招呼,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盛气凌人,平平常常,“魏将军!”
魏振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安华锦,却是没少听说过她,都说安小郡主脾气不好,性子不好,与人一言不合就能打一架,无论是背靠南阳军,还是她自己,都有横着走的本事,敢在宫宴之日杀了陛下宠妃,也敢惹了大祸后堂而皇之地离开京城回南阳,让陛下拿他没办法,应该是个十分锋利的盛气凌人的女子才是,没想到,她不凌厉,也不盛气凌人,面上神色虽清淡些,但没有半丝骄纵傲气,着着实实是一个姿颜秀色的看起来柔软温雅的没半丝锋芒的小姑娘。
原来,这就是安小郡主。
都说人不可貌相,他今日算是彻底领会这句话了。
虽然见到的是这样的安华锦,但更是让魏振的心提了提,半丝不敢小瞧,端坐在马上,对安华锦拱手一礼,“安小郡主。”
他直来直去,来门见山地说,“敢问安小郡主没有圣召,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京,是何意?”
安华锦微笑,“说出来魏将军可能不太相信。”
魏振看着安华锦。
安华锦拢着马缰绳,认真地说,“来问问顾轻衍还娶不娶我,他若是娶,那便罢了,他若是不娶……”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就带着三十万兵马进城,踏平他的顾家。”
魏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华锦。
安小郡主不是为谋反而来?是为……顾大人?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京,原来是为了……逼婚?他没听错吧?他耳朵没幻听吧?
魏振看着安华锦认真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荒唐。
“这是最要的,还有一桩次要的事儿,是想问问陛下,八年前,在玉雪岭之战前,联合张宰辅,做了什么投敌卖国的事儿害南阳军,他是陛下,大楚的天子,享受着安家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尽忠,却背地里偷偷害安家人埋骨沙场,他对得起谁?”
魏振猛地睁大了眼睛。
“就这两桩事儿,解决完了,我就回去。”安华锦云淡风轻,“魏将军,不如你做个信使,替我进城问问?先去顾家,问问顾轻衍,然后再去宫里,问问陛下。”
“我……让我做信使?”魏振此时脑子还有些懵。
安华锦一笑,“是啊,难道魏将军想让我直接带着三十万兵马进城自己去问吗?你若是不同意,我确实也可以自己去问。但皇城里的人能不能承受得起我带着三十万兵马入城,我就不知道了。魏将军喜欢哪个?”
魏振深吸了一口气,立即答应,“我去!”
“我让安平陪着魏将军一起。”安华锦转头瞅了安平一眼,“你带几个人,跟着魏将军,我就在城外等着。”
“是,小郡主。”安平应是。
虽然安华锦让安平带几个人,但是她嘴里的这几个人,在安平点兵的时候,足足点了五万,安华锦没意见,摆摆手,让他只管去。
魏振惊了,“这……这是几个人吗?”
安平歪着头对魏振笑,“魏将军,你恐怕对几个人有误会,在我们南阳百万南阳军里,带几个人,就是五万十万这样的,真不算多。”
魏振:“……”
失敬失敬!
原来是他对几个人有误会,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魏振打马走了两步,又回转身,问安华锦,“安小郡主,你说陛下通敌卖国?于八年前害南阳军?这……这事儿当真是真的?可不能玩笑啊。”
“当然是真的,张宰辅我带来了。人证物证俱在。”安华锦眉眼凉凉,“就是为了与陛下对付公堂。”
魏振脸色发白,“那安小郡主求什么?”
大楚的国君通敌卖国,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人唾骂。
“让他滚下王座。”安华锦道,“安家不孝忠这样的君主。”
“那……之后呢?安小郡主对那个位置……”
安华锦眉眼清冷,“我没兴趣,说了回南阳,就回南阳,只要不是大位上坐着害安家的人,却恬不知耻地安然享受着安家带来的安稳,谁都行。”
魏振懂了,试探地问,“安小郡主说带来了张宰辅,在下能见见吗?”
安华锦似笑非笑,“魏将军想见自然可以,但不是现在,你让陛下明日早朝,朝堂上见吧!”
魏振住了嘴,对安华锦又拱了拱手,“请安小郡主耐心等候。”
魏振说完,带着安平,来到城门下,对守城的将领道,“打开城门,魏振有要事儿进宫求见陛下。”
守城的人都惊了,这魏将军怎么与南阳军搅在了一起?是不是魏将军被南阳军策反了?守城的人自然不敢开城门。
魏振也知道,又说了一句,“劳烦去禀告太子殿下,就说魏振带着安小将军进城有要事儿求见陛下。”
守城的人顿了一会儿,立即去了。
第三十章 问话(一更)
魏振没拦截住安华锦的三十万兵马提前进城守城,皇帝听闻后脸都白了。
他看向王岸知,“爱卿,怎……怎么办?你快说怎么办?安华锦是不是要进城来杀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