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成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书记道:“谁也没有歧视他们,我们更不会歧视他们。但他们的做法,的确是在犯法。”
黄成道:“朱书记,请恕我直言,要是不用德国黑他们搞拆迁,拆迁工作将无法进行,因为这都是血的教训。”
朱书记道:“你们旧城改造办雇佣他们,费用是怎么出的?”
“我们旧城改造办有专门的拆迁费用,但数目极小,我们给德国黑他们的费用,也仅够他们日常的零用开支。”
“你这是胡扯,没有利益,他们怎么会如此卖命地干?”
“朱书记,请让我把话说完。我们给他们的费用是很少,但他们拆迁后,旧建筑材料归他们,他们的大部分收入是变卖拆迁后的建筑材料,这才是他们的利益所得。德国黑他们搞拆迁已经形成了自己一整套的操作流程,少一个环节都进行不下去。因此,这才是我说的如果不用他们,拆迁工作将无法进行的真正原因。”
听到这里,朱书记陷入了沉思,陈聪也在努力思考,事实摆在面前,质询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朱书记脸色很是难看地对黄成道:“你先回去吧。”
黄成倒也干脆,随即站起身来,道:“朱书记,那我回去了。”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陈聪也立即起身,随即跟了出去。
陈聪追上黄成,低声说道:“黄主任,朱书记今天叫你来问的这些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讲,要保密,这是最起码的工作纪律。”
“我知道,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陈秘书,我这个旧城改造办主任真的难干。”
“黄主任,对你工作中存在的难处,我深表理解。对了,有件事问一下,德国黑他们暴力强拆,涉嫌犯罪,这么下去是很危险的。”
“陈秘书,要是按照法律上的条条框框,深究细查,那就没法说了。但德国黑他们是在协助拆迁工作,没人去较真。从这方面讲,他们只是违反治安条款,并不涉嫌犯罪。真要是惩办他们,最多按照治安条款,将他们关几天就得放出来。我不是在包庇他们,我是在实事求是。居民们是有几十人收拾,可德国黑他们也有不少人受了伤。这只能算是群体冲突事件。都是拆迁惹的祸。市政府要不卖那块地皮,啥事也没有,我也不用遭这么多的难为。”
黄成仍是满腹牢骚,很多的委屈一时半会也讲不完。但黄成讲这段话,正是陈聪想要的结果。朱书记没法问他这样的话,只有自己这个秘书来问了。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陈聪冲黄成笑了笑,道:“干工作谁不受委屈啊,我这个秘书,天天陪着朱书记加班,我也有很多委屈。好了,你快回去吧。”
黄成这才悻悻地离去,陈聪立即返回了小会议室。
一进门,就看到朱书记满脸愁容地在抽烟,不遇上烦心的事,朱书记是不会抽烟的。
“你去送他了?”朱书记问道。
“是的,我送了送他。”陈聪答道。
“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让他不要把你今天召见他的事说出去,要做到保密。”
朱书记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陈聪这个秘书是极其称职的,查缺补漏的工作,陈聪干的相当出色。作为一个秘书,能将查缺补漏的工作做好,那就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秘书。
“那个叫德国黑的成立的拆迁公司,竟然叫炮轰拆迁公司,实在是无法无天,还敢叫炮轰?我看可以法办他们了。”朱书记说着深吸了一口烟。
“朱书记,我除了让黄成做到保密之外,我还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就是问他,德国黑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涉嫌违法犯罪。”
“他怎么说?”
“黄成这人还是比较实诚的,他说德国黑他们违反的只是治安条例,即使惩办他们,也仅是关几天就了事,最终还得放出来。白酒厂老家属院的居民们几十人受伤了,但德国黑他们也有不少人也受了伤。您就是下令让公安局惩办他们,公安局也只能按照治安条例处罚他们,因为这是实际情况。况且,市公安局的局长李尊还是李岳副市长的堂弟,李尊与德国黑他们关系也很不一般。真要处理起来,是非常难办的。”
朱书记怒了,将烟头掐灭,道:“打掉一个黑恶势力团伙,有什么难的?可以不追究他们暴力拆迁的事,从其它方面入手。”
朱书记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收拾德国黑他们了,但陈聪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不禁犹豫起来。
看陈聪面呈犹豫,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朱书记道:“你想说啥就说啥,这里就我们两个,但说无妨。”
“朱书记,德国黑他们毕竟是在帮助搞拆迁工作,拆迁工作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令人头疼的事。这个马蜂窝没人敢去捅,只有像德国黑这样的人才会去干。德国黑等于帮了很多有头有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想干却干不了的事。要是收拾了德国黑他们,势必会引起很多人的反对。”
陈聪这话说的很不透彻,首先,他没有指明德国黑他们到底是在帮谁搞拆迁?其次,他并没有指明到底会引起哪些人的反对。但陈聪不指明,朱书记也清楚里边的内涵。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明白是啥意思就足够了。
但朱书记不得不承认,陈聪说的这番话非常在理。
可现实的情况,让朱书记感到有些郁闷,他本来是想收拾黄成的,结果不但没有收拾了黄成,还听黄成倒了一肚子的苦水,这反而引起了他对黄成的理解和同情。
市委书记的权力是很大,但有些事却是不能做的。明明想收拾某一个人,却收拾不了。这种郁闷和苦楚,也只有身处高位的朱书记才能品尝得到。
“陈聪,我今天本来打算是先叫黄成,后叫李尊,再叫李岳,最后叫郭瑞,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这件事给解决掉。但就这一个黄成,却将我的计划给全部打乱了。”朱书记心有不甘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