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诗昀似乎是在用过晚膳后就开始浑身发痒的,痒得忍不住去抓。抓了便痛,实在无法,就吩咐了人准备热水沐浴。承恩殿闹得人仰马翻,备热水的备热水,拿药的拿药,潘诗昀沐浴之后,侍女便忙给她上药。清凉的药膏抹了全身,清凉只是暂时掩住浑身的痒意。一阵清凉过后,又开始痒了。
宫女请来太医,当值的太医赶来,连忙上前诊脉,偏生结果脉象正常。潘诗昀奇痒难耐,听得太医无能,难受得抓了手可触及之物就丢。
“怎么可能无事?娘娘都难受得这个样子了,太医你也看得到,说不定是中了毒的!你再诊一次,看娘娘究竟是怎么了!”宁国公夫人心也不满,不悦地冲太医骂道,又上前去按住潘诗昀,“侧妃且忍一忍,让太医看看是怎么回事。”
潘诗昀的身上浮现了好些红点,抓痕下边的红点成了红疙瘩,看上去很是可怕。更难忍的还是痒,痒得让人受不了。
太医硬着头皮又把了一次脉,但是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宁国公夫人说有可能是中毒,他还特地检查了一番,战战兢兢地说道:“恕臣无能,这的确是没有中毒啊。臣也诊不出哪里有问题。不如……去请太医院院正来?”
这无能的庸医!潘诗昀暗骂了句,抬手就扔了茶盏,把太医也吓了一跳,她痒得顾不得礼仪,冲着宫女喊道:“还不快去请!是要看我在这里一直痒下去吗?”
宫女一哆嗦,连忙转身跑出去了。
宁国公夫人看着女儿身上的红点心疼,脑子里飞快思索今天女儿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然后……想到了墨挽歌派人送来的杏仁饼!越想越肯定,宁国公夫人抱着女儿,对初珍道:“今日太子妃不是派人送来一碟杏仁饼吗!你去把它拿来,让太医看一看有没有毒。”
初珍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那一碟杏仁饼还没有扔掉,早就让她给撤下去了,不过现在还放在桌子上。宁国公夫人这么一提醒,她就急忙跑去将那一碟杏仁饼给端过来了。
“劳烦太医看一下这一碟杏仁饼,侧妃娘娘吃的东西都是小厨房做的,唯独这一碟杏仁饼。”宁国公夫人看了杏仁饼一眼,认真地对太医道。
太医还没说话,潘诗昀就悲痛地看着自己母亲,有心责怪宁国公夫人劝自己吃杏仁饼的行为:“娘亲,我就说不吃的吧!她是要害我啊!”
太医还在检查,掰开杏仁饼看里边的颜色。
宁国公夫人也是后悔,看女儿这么难受自责不已,如果不是自己让女儿吃的话,她就不用受这种罪了。也是从心里记恨起墨挽歌来了,“太子妃心肠可真是歹毒!竟然拿了这种肮脏东西来害你。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来给你做主!”
太医听得她们母女二人这么说,心里打鼓,检查了一番,不甚自在地说:“回娘娘,这杏仁饼无毒!”
潘诗昀非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恼怒地抓了小几,骂道:“怎么可能会没有毒呢?如果不是这东西,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这庸医。我浑身长这些东西你都不知道是什么,这杏仁饼有没有毒你都查不出来!太医院怎么养了你这种废物!”
能够在宫里太医院当太医的人,都是医术了得之人,平日里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太医被骂得不满,咬咬牙,把掰开的杏仁饼就送进嘴里,狠狠嚼了几下,“娘娘可得恕罪,这杏仁饼的确无毒,且这味道还不错。”
他直接拿了杏仁饼吃起来,让宁国公夫人和潘诗昀不由得对视,都是不得不相信这杏仁饼无毒。
潘诗昀痒得一直要去抓,被宁国公夫人死死地按住双手。
太医院的院正来了,他今夜不当值,来到东宫废了些时间。结果太医院院正只敢确定是中了毒,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至于杏仁饼,的确是无毒的。
却说崇教殿,赵元休和墨挽歌今夜难得和睦地一同用了晚膳。随后,墨挽歌就拿了书要看,赵元休就让太监去书房拿折子过来。
听吩咐的小太监去拿了重要的折子来,路过承恩殿的时候发现里边热闹着,就多嘴问了一句。把折子送到赵元休手上,他便说了承恩殿的事儿。
墨挽歌也听到了,扫了赵元休一眼,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赵元休没说什么,接过折子就看窝在石榻上,睨了小太监一眼,“叫你做的事情你做好就是了,管得忒多了!你下去吧。念青,给本宫沏茶来。”
他没有要去承恩殿的意思。
赵元休和墨挽歌,一人看折子一人看书。烛光摇曳,突然蹦出一声欢快的声音开。赵元休的目光从折子上移开,盯着墨挽歌看。
墨挽歌被他看得不自在,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看到墨挽歌看的是《全唐诗》,赵元休忽然就想起那日来,问道:“你平时都看什么书?本宫仿佛看到之前的书有个‘千’字。那是什么书?”
墨挽歌扁扁嘴,低声回了一句:“什么书都看。”
就在这时,方才被叫出去的小太监进来了,躬身道:“殿下,侧妃娘娘派了人来,说是娘娘浑身起了红疙瘩,奇痒难耐,想请殿下您过去瞧瞧。”
赵元休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个没眼力见的,本宫在太子妃这里,你提起侧妃做什么!她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去请太医,本宫既不会医术,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去了也没用!”
小太监苦着张脸,叫苦不迭,硬着头皮继续道:“说是太医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怕是吃错了东西。侧妃娘娘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想请您过去看看。”
说着,小太监看着墨挽歌,用目光求她帮着说几句好话。
墨挽歌不愿意搅和进这事,移开目光,理都不想理。手上的书翻过页,珍珠般的眸子又看向书上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以前一直觉得柳宗元此诗过于诗孤寂落寞,如今品味,觉得在东宫之中,自己仿佛便是独钓之人。不过也有不同,与其在东宫虚与委蛇,独自置身寒江雪更好一些。
赵元休不想去,可是提起潘诗昀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得在意着,问道:“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或许是中了毒,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毒。只说今儿晚上用过晚膳才会,怕是晚膳时吃错了东西。”小太监如实回答道。
“吃错了东西。”赵元休重复了他说的话,思索了下,对墨挽歌道:“既然侧妃身体不适,那本宫就过去看看。你早些歇息,不要看书看得太晚了。”
他说这些话时颇为自然,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日日都看着自己呢。墨挽歌挑唇一笑,黑珍珠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语气轻快道:“殿下随意便是。”
赵元休微微叹气,放下折子,手随即按在一叠折子上边,看向小太监,正要说话呢。就听得墨挽歌说:“殿下让人把折子都拿回去吧,万一殿下待会少了什么东西,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其实赵元休就是想让小太监把东西拿回去的,听得墨挽歌的话,难免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皮子,还是让小太监把东西都拿回去了。
赵元休一走,墨挽歌就放下书,进了内室洗漱,早早就睡下了。
潘诗昀还一直痒着,太医束手无策,连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抹了药膏止痒,效果却差强人意。为了不让潘诗昀去抓,把看上去不是很严重的红点挠成红疙瘩,宁国公夫人死死按着女儿的手。
止痒的药膏没什么效果,浑身痒痒让潘诗昀抓狂,咬牙也难以坚持。
赵元休看她这样子也辛苦,就让太子给她开了安睡的药方,让她喝了药早些睡下。
赵元休在面前,潘诗昀自制的能力好了许多,扯着手绢死死忍着。幸好喝了药就有了睡意,便去了寝殿。
赵元休就和宁国公夫人坐在正殿里边,说着潘诗昀这一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也是在这里,赵元休才知道今日墨挽歌请了人进宫听戏。
“你是说,请的人都是上回侧妃请来赏花的人?”赵元休疑问道。
担忧到疲惫的宁国公夫人回想了女儿与自己说的话,“听侧妃说,还有一个与太子妃交好的,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姓江。”
赵元休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想了想,起身道:“还要看到岳母好生照料,本宫忽然想起一些事来,就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侧妃。”
宁国公夫人担忧得心里发闷,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了:“太子殿下,侧妃这个样子,明日要是醒来还是痒,该如何是好?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得让侧妃一直痒下去?”
的确不能这样,万一潘诗昀因为痒而伤到自己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