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挽歌的亲事大都是林氏在主持,成亲三日前,宫里来人送来催妆。一整盒的装饰是林氏接的,如今都送到墨挽歌的梳妆台上了。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一会话,都是些体己话。
用过早膳后,林氏就亲自带着安荷、安夏两个丫鬟进宫去了——成亲的前一日有“铺床”的规矩,女家到男家布置新房,并预送部分嫁妆。不过是太子娶妃,也不必先送嫁妆,十里红妆更能为皇家增彩。
林氏去了东宫,同宫人说是太子妃的母亲,就有宫人带领着去往东宫里头最大的宫殿——承恩殿。
承恩殿的院子里放着四个大坛子养有牡丹,庭院清扫得干干净净。由于有亲事,殿里贴了许多红色,满是喜庆。
林氏去了东宫忙活一趟,回来却很是满意,一回到瑶光院就拉着墨挽歌絮絮说道:“宫殿是承恩殿,听里边的宫人们说承恩殿是离太子的书房最近的地方了!我带着安荷她们进去,里边可是富丽堂皇、极具华贵!”
墨挽歌抿嘴一笑,黑眸里忍不住浮现满满的笑意。
“母亲亲自给你铺床的!内室里头的家具件件是精品,就连放置在床榻下边的踩脚木也是檀木做的。今日一看,石榻上铺着的是上好的绸缎做成的垫子,石榻上的小几是新做的,那小几上的花瓶也是难得的精品!”林氏心里欢喜,笑得合不拢嘴。
“承恩殿。承恩殿。”墨挽歌重复着宫殿的名称,如同坠入蜜罐,挑唇微笑。
春日的夜里还是凉,不似白日里的暖和。月明风清,星光灿烂。
一想到明日就是三月六日成亲之日,作为将嫁之人,墨挽歌久久无法入睡,三更天了还在榻上翻转而以难眠。
今日轮到青柠守夜,自明日她也就要随着墨挽歌去东宫了,不仅墨挽歌难以入睡,青柠也没睡着。
“青柠,你还没睡啊?”听到青柠转身的声音,墨挽歌低声问道。透过纱幔看向外头,依着外边的月光,只能模糊地看到青柠的身影。
“小姐,奴婢睡不着。明日您就要出嫁了,奴婢心里紧张,慌得很。”青柠睁着眼睛盯着屋顶。
“我也睡不下。”墨挽歌翻身坐起来,看着旁边熟睡的小丫头,低声吩咐道:“你给我找件披风,我想到外边走走。”
“小姐,这都三更天了。明日您还得早起呢。”青柠也翻身坐了起来。
墨挽歌掀开纱幔,赤脚下来,“左右也睡不着。”赤脚套上了放在床榻下的鞋子,催促青柠给她取来披风。
墨挽歌的人都已经走下来了,青柠无法,连忙爬起来给墨挽歌找出披风。拿出披风之后,摸黑给墨挽歌披上了,自己才拿上衣裳套进去。
墨挽歌拿了火折子点亮一盏蜡烛,再回头,就看到青柠已经套好衣裳。于是她放下火折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青柠紧随其后,也是放轻了动作快步走出去。
外头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春季的温和也泛着凉意。院子里没有点灯,不过月光洒下就照亮了院子,墨挽歌和青柠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主仆二人坐在台阶上。墨挽歌双手拄在膝盖上撑着脑袋,透过四四方方的天空望向天空。
墨色的夜空中,千百颗闪亮的星星没进墨色的深海里,在里边散发迷人的银光。银色的月光映着在它旁边的几缕羽毛般的轻云,美得不可方物。
墨挽歌有个恶习,只要仰望星空总是能忘乎所以。青柠把脑袋窝在手臂里,没想到一下子就睡着了。墨挽歌看着星空看到脖子发酸,痛呼了一声,扶着脖子垂下脑袋。
春日的夜风泛凉,吹久了怕会染上了风寒。墨挽歌回过神来,就把青柠给叫醒了,二人这就回了房。不过没想到的是:青柠身子底子好,吹了风晚睡早起没问题,而墨挽歌底子差,同样是晚睡早起,一早起来就头昏脑涨。
昨日到祭祀先祖,今日还得去祠堂同先祖作告别。
吃了碗粥,墨挽歌就到祠堂去了。
亲自换上供奉,墨挽歌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缓缓闭上眼睛祈祷告别。告别罢,墨挽歌睁开眼睛,在众多牌位前弯嘴笑了……
谢谢你实现了你的承诺,娶我为妃。元休哥哥,祝你我白头偕老。
随后,墨挽歌带着玉盏去了青竹院。且不论墨赵氏如何,只她是墨挽歌的祖母,墨挽歌就理应来向她拜别。
墨挽歌到青竹院的时候,墨竹琴正陪着墨赵氏在用膳。
墨挽歌已经用了粥,就没陪着她们,自己到里边屋子里喝茶。应该是夜里受了凉,脑袋沉沉的,墨挽歌扶着脑袋坐了一会儿。
这大好的日子,墨赵氏也换上新衣。墨挽歌在里边坐了一小会,墨赵氏就进来了:“今日出门,日后定要好生服侍太子,当好东宫之母,莫要丢了墨家的颜面。”
“是。”墨挽歌应道。
墨赵氏坐在正位上,看也不看墨挽歌,神色淡漠道:“出门去,你就是太子妃了,是皇家的儿媳,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太子身份更是尊贵,你要谨记女戒,争取早日怀上太子的孩子。”
在墨赵氏眼里,是恨不得墨挽歌能够早点死去的。但是不行,她如今是太子妃了,还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地方。故而今日墨挽歌出嫁,她还得扮好慈爱的形象。
好在都是心知肚明的不满,墨挽歌对她已经不抱什么要求了,听她说话也没恼,微笑着点头。看她说得差不多了,墨挽歌才起身屈膝行了礼,“孙女谨记祖母之教导。”
拜别了墨赵氏,墨挽歌又来到林氏的院子。
墨修昨夜是宿在林氏这边。墨修嫁女,皇帝特准了他休沐,这会子夫妻二人都是坐在正屋里。嫁女儿,总叫为人父母者心慌意乱,墨修又担忧,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更为复杂。
墨挽歌走了进来,在二人面前停下。心中发涩,提着裙子跪下,断断续续道:“女儿不孝,今日出门。特来拜别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照顾好自己。”
林氏扶了她起来,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只要你好好的,那便够了。”
墨宗一脚已经踏了进来,见此便敲敲门,看向墨修道:“老爷,凌大大统领来了,如今正在前厅等候。”
墨修挑眉,“可有说是为何而来?”
“大大统领说,他是大小姐的兄长,今日来做太子殿下的舅兄,他来背大小姐出门。”墨宗如实道。他身上是一袭干净利落的衣裳,袖口是正红色的——本来是定下由他背墨挽歌出嫁的。
墨挽歌无兄长,弟弟也不过小儿,自无法背她出门。虽然墨宗来背并不太合适,但也说得过去。不过,凌奕然来背自然是更好!
墨修心里盘算一下,觉得凌奕然实在太让人欢喜了,于是拍了腿就站起来,带着墨宗就往前厅去。
林氏挽着墨挽歌的手,“我陪你回瑶光院,我、我替姐姐给你换上嫁衣。”
瑶光院里,墨汐媛这小丫头坐在正屋前的台阶上,换上红衣的她可爱极了,扎着的两颗花苞也绑着红绳。
“你怎么坐在这里?”墨挽歌牵起她的手,弯腰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咧嘴笑道:“在等大姐姐回来啊。”随着就一骨碌地站起来。
林氏便道:“好了好了,你大姐姐要换嫁衣了,我们进屋去吧。”
小丫头牵着墨挽歌,三人一起进了内室。
嫁衣的一针一线都是墨挽歌自己绣的,青衣背后是百鸟朝凤,左右两臂都有一只凤凰。腰上系着的束腰上棕灰色的,也是绣着两只凤凰。嫁衣偏重,所以浅夏先为墨挽歌化了妆容,抿了红纸。
玉盏这才为墨挽歌宽衣,令起只着亵衣亵裤。林氏手提青衣,为墨挽歌穿上,青衣料子好,单是青衣并不重,却因为绣金丝线而沉重。
林氏理好了衣裳,才拿起束腰系在青衣上!
接着,墨挽歌坐在妆台上,由玉盏为她绾发。凤冠霞帔放在妆台上,那是前两日东宫着人送来的。
接近吉时,外头已经开始放爆竹了。爆竹声起,府里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嫁妆等物开始抬出来,按大小排序。
绾发的时候,墨挽歌从铜镜里看着林氏,朱唇轻启:“母亲,娘亲留下来的嫁妆,母亲帮我送到父亲给我的院子吧。钥匙便放您那里,以后我需要什么了再同您说。”
林氏点头,“帮你搬进去可以,钥匙帮你揣着也可以,但是,庄子铺子什么的自己管。”
墨挽歌嘟嘴,“我的好母亲,您可想想您给了我多少东西吧!再叫我管那么多庄子铺子,我可得分身乏术了。您替我管着吧,若有收入就放到媛儿名下。”
“放到媛儿名下做什么?”林氏不解道。
墨挽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自然是要给我妹妹筹备嫁妆了。要是有个万一,我也可以用嘛。对了,媛儿呢?”
林氏闻言环视周围,正要出去找,墨汐媛就抱着纸跑进来,青柠跟在她身后托着颜料。
“姐姐今日这么美,媛儿给你画出来。”墨汐媛几下就坐到圆桌前,摊平了纸就开始画。
林氏和墨挽歌忍不住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