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露看了桌上的茶盏一眼,慢慢转回目光,淡淡说道:“我们这个位分,见了谁也得恭恭敬敬的。眼下,总有人比我们更着急的。”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让人觉得她说的是一件漠不关己的事。
夏唯晨眨眼间,便想到了对方话里指的是谁:“那倒也是,她好不容易弄倒了一个潘氏,怀了孩子才终于得到太子的一点眷顾,如今又来了个郭家的。她如今,定然比我更加着急上火。”
张玉露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何必说出来,没得惹了一身麻烦。”
两个美人认为的“更加着急上火”的太子妃,这会子正在寝殿里换上玉盏特意做的一身围系的裙子。脚上的锁铐委实麻烦,单单换洗衣裳就没法。原先穿着的亵裤,要换下来也只能用剪子剪了才行。
折腾了一次,下一次就换了半身裙。只是半身裙也是难换下。于是,玉盏就特意做了可以不用经过脚部的系裙,这才刚刚做好,就让墨挽歌穿上试试。玉盏的绣功极好,虽说是从未做过的,但做完后意料之外的漂亮。
“这么看着颇为合适,只要外面再穿上一件袄子就好了,遮住这个系结,就和其他的裙子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了。”玉盏退后了两步,好一番打量之后,如是说道。
墨挽歌倒是没觉得这样多了个系结有何不妥,毕竟出不去,看到的也只是在这里伺候的人而已,再加上个这些时日态度莫名温和的赵元休。她晃了一下,裙摆随之晃动,她道:“辛苦姑姑了。”
玉盏苦笑一下,“这哪里就担的起姑娘您一句辛苦啊?不过是奴婢分内的事罢了。”
红霞这个家伙忽然跑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吞吐了一下,才一边看着墨挽歌的脸色,一边道:“太子妃,奴婢听得,皇上方才下了旨意,将宣徽南院使郭大人的次女赐给太子殿下做侧妃,说是下个月完婚!”
墨挽歌揪着裙子的绳结,掀开眼帘看了她一眼,在烛光中她水灵的眼眸满是坦荡,轻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呢?也惹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我早些时候叫小厨房熬了甜汤,你等下去小厨房端来。”
还不待红霞应声,墨挽歌又捏了裙摆,看向玉盏说道:“这会子,我倒是馋着梅花酒的味道。”
玉盏上前扶着她,低声说:“姑娘可是快些打消这个念头吧!您本来就是喝不得酒的,更何况是如今怀着孩子的时候。”
别人不知道,玉盏可是清楚。墨挽歌贪酒,偏偏喝不得酒,一喝肯定就醉。
闻言,墨挽歌扁嘴,一脸的委屈,摸了自己的肚子一把,也没强求。
红霞忐忑着进来禀报,没想到太子妃的态度会是这么平淡,平淡到仿佛自己只是来问她晚膳吃什么。红霞不免错愕,缓了缓才退出去,到小厨房去了。
红霞退出去之后,玉盏便转头打量着墨挽歌的神情,生怕她不舒服还忍着。
墨挽歌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打量身上的裙子,还故意转了话题:“这般倒是方便,还是得麻烦姑姑,再给我做一件,可供换洗。”
玉盏也不至于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顺着应下来了。
夜宴结束之后,赵元休已经是满身酒气。皇帝中途就走了,剩下的官员便频频来跟他敬酒。元宵夜众人兴致高昂,赵元休也不好拂了众人的好意,于是来者不拒,故而宴会结束后便带着一身酒气。
宴会结束时已经比较晚了,亥时末他才进了东宫。小福子问他要去哪,他倒是想也不想地就说“崇教殿”。
小福子心想着这个时辰了,太子妃定然已经睡下了,于是多劝了一句:“殿下,太子妃这时候或许已经歇下了,不如奴才伺候您在书房睡?”
没想到,醉酒的赵元休还是迫人。他晃了脑袋看过去,醉眼朦胧,抿嘴瞪着他,好一会了,他暴躁地吼道:“你放肆!”
小福子忙不迭垂下头,顿时将自己心里的一点小心思抛去,“奴才不敢!”
黑着脸的赵元休拍了他一下,醉酒的人下手没轻没重,只一下就把小福子拍得踉跄。赵元休一甩手,袖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劲风,迈步就往前走了。
还没到后院呢,小福子就拉了个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吩咐先去崇教殿知会一声。小太监得了吩咐,一溜烟地顺着干净的路跑出。
墨挽歌已经躺上床准备睡下,前一刻才吩咐玉盏灭两盏灯。下一刻,红霞快步走进来,低声禀报:“太子妃,有人来报,说太子喝醉了酒,正往崇教殿来呢。”
帐里的墨挽歌面不改色,她的眼睛背着光,在灰暗里愈发显得沉如深渊。许是自己心情稍有变化,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了,不知是踢脚还是伸手,墨挽歌抿嘴,手掌放在肚子上。
好一会没听到墨挽歌的声音,帐外的红霞和玉盏相视无言。她们总得听吩咐行事,不知是要迎太子进来还是请太子去别处。
这些时日,太子常来崇教殿。与太子妃似乎也没有了原先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先前封笔闲暇时,二人还下棋品茶论道。虽说太子妃对太子冷淡了点,可是也相敬如宾的模样,二人的关系要比之前好太多了。
隐约听到外头多了好些脚步声,轻微的脚步声在黑夜里也变得明显,应当是太子进了崇教殿了。
“请进来吧。”墨挽歌开口道,随即帐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声,她已经扶着床上被褥坐起来了。
玉盏上前扶她下来,随即便自然而然地去扯中断的铁链,放到地上。
墨挽歌的手搭在玉盏肘上,下了床便轻推了玉盏一下,“叫小厨房熬了解酒的汤过来,快一些。”
玉盏应了声,还是拿了件外裳,给墨挽歌披上了,才出去吩咐。
墨挽歌穿好了衣裳,随意地将头发绑起来,直接披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