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和青柠各抱着一个盒子进来,盒子里边是墨挽歌嫁妆里的门面。见墨挽歌在喝水,二人就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将梳妆台收拾了一下。玉盏这才拿了木梳给墨挽歌梳了发,继而抹上了香。
虽然方才二人说要责骂青柠,但其实也只是说笑,没人当真。
掀开被褥,里边干干净净,没有林氏曾经说给她听的桂圆红枣等物。墨挽歌看着被褥下边,微笑着躺进床榻。
玉盏给她掖了被褥,“姑娘累了一天了,睡吧。奴婢就在这儿守着。”
墨挽歌摇了摇头,“姑姑一起下去用膳吧,不用管我。”见玉盏要拒绝,就皱了眉头又催促了一句,闭上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
玉盏没再说什么,熄灭了床前的一盏红烛,就同两个丫头退出去了。
崇教殿里有一个灶房,不过没有会做饭的厨子,也没有可做饭的食材。被拨来伺候墨挽歌的几个宫人轮流着去东宫的大厨房吃了饭,闻得此,玉盏就先去大厨房找吃的,又给墨挽歌带回了例份。
玉盏吃完回来就让浅夏、青柠二人同去,而她则是拎着吃食进了寝殿。
寝殿里还点着两盏蜡烛,玉盏把装吃食的盒子放在桌上,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她看着床上的人儿,墨挽歌的脸色有些苍白,闭着眼睛已经睡下了。
玉盏叹了口气,把纱幔放下仔细塞好,这才拎着食盒出去了。关上正殿的门,玉盏难受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这才第一日啊……”
承恩殿中。
今后即是太子侧妃的潘诗昀被送进寝殿,全福夫人和她的几位好友都在寝殿里陪着她。日落时,几位好友就离去了,剩下全福夫人和她的侍女。掌灯之后,赵元休就来了。
潘诗昀连忙把却扇握在手里,端坐在床榻上。
赵元休一身红衣,脚踩黑靴走进寝殿之中。他走到床榻,坐在潘诗昀的身边。
全福夫人笑盈盈的,殿里的其他人也忍不住欢喜的笑。接着就听全福夫人说:“新床新被新罗帐,新郎新娘福寿全……”
潘诗昀没注意听全福夫人在说什么,她偷着眼在看赵元休。赵元休身有酒气,意外的让人觉得好闻。不愧是太子,抿嘴的动作他做起来也让人觉得威严。
在皇上给太子赐婚的第二日,太子就去府里找了父亲,说要迎娶自己为侧妃。父亲不想自己做侧室,但赵元休已经是太子,又无人能与他争夺皇位,以后定然是天子。即便只是侧妃,以后至少也是身居妃位了。
让父亲下定决心的,是赵元休承诺说,虽不能给自己正妃之位,但以后会以正妃之礼相待。且不说父亲如何,自己听着也如同吃了蜜一般,即便是赵元休不让定亲的事外传,自己也心甘情愿地嫁来了。
果然,太子是重视诺言之人。拜堂时,他就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好生解释,半点不是也没落在自己身上。两妃同娶,他在第一夜就来自己这边,当真是以正妃之礼待的自己。
如坠入蜜河之中。潘诗昀眉眼尽是欢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寝殿之中就剩下他们二人了。
赵元休侧过头看着潘诗昀。只是看着自己,潘诗昀就感觉周身的空气都热起来了,仿佛一瞬间置身于炎炎夏日之中,有些不自在地缩了下脑袋,低声唤道:“殿下……”
却扇一下子就被拿开了,头顶的饰物被缓缓取下,沉重的嫁衣慢慢褪下。干净的地毯上突然落下一袭青衣、一披红裳……
墨挽歌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眉眼满是疲惫,但她不想睡,一闭上眼睛就是赵元休的模样,林氏说的承恩殿的金碧辉煌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心口有些隐隐作痛。墨挽歌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无言的感受疼痛,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赵元休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把自己蒙在鼓里、把墨家都蒙在鼓里。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墨挽歌轻喃,眼泪一瞬间滑落。
可惜啊,无人回答。
翌日。天下起了雨,春雨绵绵。
今日要去给皇后敬茶,墨挽歌也好、潘诗昀也好都是早早地起来,换上了新衣裳。
东宫到皇后的长春宫有很长一段距离,所以今日赵元休安排了两抬轿子。
昨日引墨挽歌到崇教殿的宫女今早来了,见了墨挽歌,转述赵元休的吩咐,请墨挽歌到内门等着,一道去长春宫。
墨挽歌穿着银纹翠竹紫云缎衫,搭配以月华纯面百褶裙,简单又不失礼。落雨泛凉,外边多披了件八答晕春锦披风。一头青丝今已绾成妇人簪,头戴金镶珠宝蝴蝶簪。
墨挽歌昨夜没睡好,今日起来又憔悴了许多,眼下两抹青色。绾发的时候被玉盏念叨了几句,最后抹上细粉,效果却差强人意。成亲前一晚吹了风,连续两晚休息不够,她是强撑着才如常人一般。
她带着玉盏到内门的时候,潘诗昀还没有来,赵元休也不见踪影。好在雨不大,玉盏撑着的伞也大,等了一会也没有被雨水淋到。
墨挽歌这边精神不好,再看侧妃潘诗昀,虽说昨夜被折腾得晚睡,但一早起来反倒是精神不错。
赵元休和潘诗昀是一起来的,宫人小心地给二人撑伞,二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的。
潘诗昀着一身牡丹粉紫烟罗软纱,戴着一整套的门面,门面样样都是精品。初经人事而眉眼不自知的多了媚意,双颊抹了胭脂,更是粉腻酥融娇欲滴。
墨挽歌看着赵元休牵着潘诗昀的手,微微一笑,待他们走进来,墨挽歌屈膝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即便赵元休说以正妃之礼相待,潘诗昀也没忘记自己只是侧妃,侧妃见到正妃,那是要行礼的。潘诗昀停下脚步,给墨挽歌行礼,屈膝,盈盈一笑,“臣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墨挽歌还屈着膝,实在是无法受她这一礼。
只是,让墨挽歌难受的,是赵元休搂住潘诗昀的肩,带着他的侧妃直接从她面前走过,他说:“好了,外头还下着雨,快些上轿吧。”
墨挽歌慢慢直起身子,看着前方,抿嘴一笑。这笑有些凄凉,仿佛是染上了春雨的凉意。
墨挽歌跟在后边,她走到东宫门口的时候,看到赵元休亲自掀起轿帘让潘诗昀进轿,随即他也坐上了那架轿子。
有两架轿子,他们坐在前面的那架,就是要自己坐在后面吧。墨挽歌看了玉盏一眼,然后走到后面的轿子。玉盏一手拿伞,一手抓起帘布,墨挽歌弯腰进去。
见到已经坐上轿子了,宫人扬起声音叫“起轿”。
轿子晃了一下就起了,墨挽歌抬手拍拍被雨水滴到的裙身,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而悲凉笑笑。闭上眼睛靠在轿子壁上,昏昏沉沉的似乎睡了一下。
摇摇晃晃了许久,宫人喊了句落轿,墨挽歌才清醒过来。
雨似乎更大了,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砸在地上荡出一圈水花。
玉盏扶着墨挽歌出来,二人站定。前边的轿子,赵元休先出来,一把夺过宫人手里的伞,亲自为潘诗昀撑伞。潘诗昀仿若不经意地看向墨挽歌的方向,见墨挽歌看着自己,便十分有礼地福了个身。
李皇后已经在正殿里坐着了,宫人通报了一声后,三人就被请进去了。
赵元休当先给皇后行礼,随即坐在左侧首位的椅子上。
成亲翌日,新妇就要给婆母敬茶,同理,墨挽歌和潘诗昀也是来给皇后敬茶的。宫人早已备好茶水,这时就呈上来。
墨挽歌先跪在皇后面前,端起茶水递到皇后面前,“母后请用茶。”
李皇后笑着接过茶水,捏了茶盖喝了口茶,接着把茶水放在旁边,扫了旁边的宫女一眼,“快扶太子妃起来!赐座,上茶!”
李皇后从头上发簪上取下朝阳五凤挂珠钗,拉过墨挽歌的手,把钗放进她的手里,嘱咐道:“这个便给挽歌你了。你如今是太子妃了,应当收敛稚气,好好当太子的贤内助。若有哪里不懂的,大可到长春宫来问本宫。”
“多谢母后。”墨挽歌得体地谢礼,退后两步坐到右边首位。
立在一边的潘诗昀这才上前,跪在李皇后面前,端了茶盏递过去,垂眸请道:“请母后用茶。”
潘诗昀头戴同身上衣裳差不多颜色的门面,跪下时,李皇后就看清楚地看到用珍珠做成的发珠。
这套门面还是自己让人送到东宫,说要给太子妃的物什呢。
“侧妃今儿佩戴的门面本宫倒是眼熟,不知是不是太子妃送给你的。”李皇后看了墨挽歌一眼,又垂下眸子看着潘诗昀。
墨挽歌疑惑,潘诗昀也是不解。
只有太子赵元休挑唇轻笑:“母后真是一猜一个准,太子妃贤良大度,见这饰物精美华贵,就送给了侧妃。儿臣也是觉得这么精美的东西适合侧妃,母后不觉得吗?”
墨挽歌看向赵元休,眼里满是震惊。自己连见也没见过这套门面,怎么就成了自己说送给侧妃的了?
“哦,是吗?”李皇后看向墨挽歌,“太子妃,太子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