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这孩子,就好象没什么事情能让你发愁的。”有田娘勉强笑了笑,说道:“也不知道你有啥道道儿?”
“嘿嘿,别的道道儿先不说,咱家呀,该挖个地洞了。”孟有田说道:“日本人来了,咱就藏起来,他们走了,咱再出来。”
“是地窖吗,咱家有啊!”有田娘以为儿子说错了,开口提醒道。
“不是地窖,是地洞。”孟有田着重地解释道:“红薯窖可不行,日本人又不是睁眼瞎。要是被堵在里面,想跑都跑不了。”
“那应该是咋个挖法呢?”阿秀疑惑地问道。
“等你们到了那边的房子看看就知道了。”孟有田也没细说,而是开始进行安排,“明儿你们就先搬到那里去住,俺把赵伯找来,看看咱家的地洞怎么个挖法。再找上几个哥们儿,抓紧时间先挖出个模样。以后呢,咱们有时间就挖点,把这个藏身处弄得好好的,可比漫山遍野的瞎跑强。”
趁着这人心惶惶的劲儿,孟有田想把挖地道的事情顺势进行拓展,小全家、锁柱家、二虎子家等等,甚至宋家,他都准备提前开始准备。
孟有田想得挺好,趁着混乱局势,捡枪或抢枪,把村上的年轻人武装起来,拉出去打日本倒是不敢说,可保家自卫或者还能做到。但具体的形势变化,却让他没敢轻举妄动。
抗战暴发,冀南的一些主要县城,曾一度被日军占领,后因追击败兵,进攻武汉,日军大部又接着南下,仅威县、平乡、临清、馆陶、大名等少数县城留有日军驻守。日军在占领的城市和占领后又撤走的城市,仓促组织了伪政权或维持会和大量伪军,成立”剿匪皇协军”、警备旅等。
在日军大举进攻时,***的地方官纷纷闻风而逃,整个冀南地区顿时陷入无政府状态。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的各种武装,不管是土匪、游杂武装,还是会道门等,都打着“抗日”、“保乡卫民”的旗号,乘机蜂拥而起,一时司令如毛,土匪遍地。六离会、白极会、二夫会、大刀会、红枪会等组织到处设坛摆场,几乎遍及冀南各地。
而要想截夺溃兵枪枝,就必须从十里村走出去很远,足有二三十里路才能来到通往山西的大路上。虽然溃兵和逃难的多数走的是这条路,可即便抢枪成功了,怎么带回来,又是一个很头痛的问题。兵荒马乱的世道,在路上土匪、会道门都可能遇上,不仅可能会被抓去入伙,甚至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村里的孙二和宝泰便失踪了,听人说,是在从县上回家的路上,被一伙溃兵抓了伕,抽打着向山西走了。两家的媳妇孩子哭得凄惨,顶梁柱没了,这日子以后咋过呀?
溃兵如匪,打败仗不全是士兵的责任,但糟害老百姓,可就把流血抗日的功绩全都抹杀了。老百姓是善忘的,政府稍稍施行一些仁政,他们就会把以前的苛政忘在脑后,鼓掌欢迎;老百姓也是记仇的,谁糟害了他们的亲人,他们会咬牙切齿地记住这狗日的名字或样貌。
九月稍显冷漠的天空下,辽阔的田野寂静无声。农忙后的田野,或者是为了加重现在纷乱的局势,留下一片凄凉的景象。光秃秃的麦茬地,看不见麦捆和麦垛,成熟了的玉米忧郁地发出沙沙的响声,成群的麻雀不时忽地从玉米地里腾空而起,又纷纷散落在土道上。突然,一只乌鸦绝望地叫了一声飞走了,一种复杂的感觉袭来,勾起孟有田无限的思绪。
丰收了,但丰收的喜悦却被越来越紧张的局势所冲淡,在这兵荒马乱的漩涡里,老百姓所做的只能是担惊受怕,听天由命,不知道啥时被卷进去,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孟有田摸着嘴边已经微微长出的细软的绒毛似的胡子,微微眯着眼睛站在破窑顶上,望着远方,似乎他的眼神已经飞越了百里、千里,看到了烽火、烧杀、战斗等的各种情景。直到窑下的小狼发出了怒嗥,他才回过神儿来。
说是小狼,大半年的时间已经长成了比成年狼狗还要大的家伙,孟有田给它取名“米卡多”,嗯,嗯,日本天皇的英语发音,呵呵。随着“米卡多”的长大,它强悍的本性日益显露出来。它并不是蛮勇,在它身上有一种尚不为人知的东西,孟有田认为这才是它的本性。
此时,“米卡多”发现了一条白条锦蛇,民间也叫黄长虫、麻蛇,是中国北方广泛分布的一种无毒蛇。这条黄长虫有一米多长,在“米卡多”的进攻下奋起抵抗,咬了“米卡多”一口。
孟有田在一旁静静地观战。“米卡多”虽被咬了,但却没有发出哀鸣。若是一般的狗,早就“汪”地一声惨叫着逃跑了。它跳后一步,并不放弃,喉管里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嗥,重整旗鼓,再次发起了进攻。
虽然是从小喂养,还是磨来不了与生俱来的本性,宁死也不发出悲鸣,这还真是有些英雄的性格!
几番搏斗之下,“米卡多”终于如愿以偿,咬死了黄长虫,开始撕咬着进食。这是饥饿的结果,孟有田没有那么多的肉喂它,也没想到这家伙对饭和蔬菜全然不感兴趣,他原来以为从小喂养,会象一般人家养的狗那样,在残羹剩饭里面加些汤就可以的。
尽管孟有田尽量喂养它,在外打猎的时候,如有收获,总有一半还多都进了“米卡多”的肚子,但它依然很瘦,因为它的骨骼很大,就更显得消瘦。但也因此,“米卡多”成了个捕食的高手,老鼠、野兔、蛇,甚至蚂蚱、蜻蜓都是它的肚中食物。
早晚有一天,“米卡多”会离开自己,孟有田已经预感到了这个结果,它的身上流着的是狼的血液,它迟早要回到山林里,回到同伴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