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神王的话,字字入心,唐璜就是完全相信,因为他的一身仙元在神王揭示谜团时,汹涌澎湃,仿佛在做呼应。
唐璜惊喜交集之间,竟一时无话,混沌道体!典籍中说,这是一种罕见的仙体,来源古老,极难见到,这种仙体,无论修行何种仙法,都能获得独特的法力,威力不可限量。
纯阳仙人惊疑不定,他倒是不会怀疑鸿辰所言为虚,只是奇怪明明他是失忆的,尚未恢复从前的智慧仙能,怎么能够肯定就是混沌气和混沌道体呢?
似乎看出纯阳的犹疑,鸿辰又道:“你们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就在刚才,我和唐璜醉眼相对,脑中自动闪出一念,便知那气是混沌气,也知他是天生混沌道体,否则不但唐璜无法活着从劫云中走出来,他的原本法力和混沌气,也不会那般水乳交融。
还有,我只是感觉,虽然你无意间按着混沌天功的路子在走,但是毕竟不得其法,恐怕容易出偏,遁入邪僻,唐璜,你要好自为之,小心谨慎才好。”
唐璜听他说得郑重,不由点点头。
纯阳仙君又道,“据闻混沌气乃是天地初开时的原始成气,最是厉害,可是真的么?“
这个问题,鸿辰只好摇头,推说不知,唐璜的情况他只是灵光一闪,才知道了一些,并未恢复先天的智慧见识。
而且有些事情,他就算知道一些,也不肯说,倒不是保守,而是不便张扬。
就好比昨日与群仙敌对间,他曾经昂然自夸,说自己仙体蕴含的五行精气与此界不同,虽然未被讥笑,现在想起,发觉有些轻飘了,甚是自责。
纯阳仙人喃喃自语,似乎慨叹:如今仙界虽然繁花似锦,然而很多典籍逸散,记载不全,很多古老的存在,不为人知了!
他原也是个自负之人,一身才情、根性在年轻一辈仙人中,不做第二人想,如今见了突兀而出的鸿辰,竟似有些心意阑珊,然而他终究是宿慧深厚的仙人,猛然间察觉到这种情绪十分危险,竟隐隐含有争强和妒忌之意,不觉心下羞赧。
他假借频频饮酒,暗自平定了神形,忽然灵光一闪,心道:原来古籍所载,生而知之谓之神,生而修知谓之仙,先天之人谓之神,后天之人谓之仙。如今看起来,倒是专门说神王一般。
他眼神迷离,不禁有些出神,被唐璜好一阵取笑。
三人终是放下了这个问题,继续畅饮。
纯阳仙君显然和唐璜说笑惯了的,趁着酒意挖苦道:“我说小唐啊,我看你比神王也大不了多少,正值青春年少,就不好生打扮一下?你看人家警幻仙子,啧啧,那叫一个仙资卓绝,艳冠群芳啊,多少仙人都去敬酒,喏,现在还围着一大帮,怎么就你没去呢?你是太上忘情,还是自惭形秽呢?”
不知怎的,说到警幻仙子,唐璜低头不语,只顾往嘴里送龙肝凤髓,一语不发。不像之前,纯阳仙人说他什么,他便与他抬杠唱反调。
鸿辰虽然年少,也看出些端倪,笑道:“怕是有执念,吕兄,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极了!你我当服一大白!哈哈哈!”
纯阳就与少年神王饮了一大杯,唐璜瞪了一眼吕仙人,却只是幽怨的看了一下鸿辰。弄得少年神王有些后悔,哎,酒能助兴,也可伤人呢,还需谨慎。
他这里正想着怎样安抚唐璜,那斯已经和纯阳行起酒令来,两人划拳,然后饮酒。
神王没见过这个,好生奇怪,这是什么?又见别处的仙人,也多有聚在一起,或者掷骰、抽签、或者如唐璜纯阳划拳,甚至有击鼓传花的,神王看了片刻,发觉应该是某种饮酒的娱乐法子,意在使人多饮,大家又都是仙人,期间又会以神通作法舞弊,你来我往,增添乐趣。
鸿辰忽然觉得,仙人们幺三喝四的,大吵大嚷,虽然热闹,毕竟有些失了仙家法度,不够高雅。
还要不要仙家风范了?
咦?未央大帝好像望了望,就连浩黄仙君也看见那里了,不过,好像都不在意啊。
这些举止不雅的名堂,怎上得仙家台面,看他们一个个熟练的样子,显然私下早就熟惯了的。
莫非今日天道吉祥,大帝心情好,百无禁忌么?
总之,有人带了头,群仙便有样学样,仙殿中气氛越发烈火烹油。
少年神王见到这番景象,心中不解,却没个问处---那吕洞宾和唐璜已被别家仙人拽走,飘荡荡,到处划拳行令去了。
少年心道,我就不信,偌大天庭,诸多仙人,都如这般饮酒作乐?
他神念一扫,整个会真殿历历在目,果然发现有一处不同,原来是青莲帝君引着一群仙人,都是举止斯文、风流儒雅,似乎饮酒之前,每人说一句诗,彼此品论一番,方才喝下,亦有风雅乐趣。
鸿辰便注意了此间,慢慢而知,大约青莲帝君是这一处的主持,好像听得青莲帝君道:一物双说令!
便有一仙人抢先道:风中蜡烛,流半边,留半边。
众仙都道,合格,于是算他过关。
原来青莲帝君他们这一处,行的是所谓的“雅令”,自是和别处仙人大为不同。所谓一物双说,是首先一句说出一物,接下来的两句,进一步阐发此物,偏偏要音同而义反,才算合格。
另有一位仙人稍稍思索道:梦里拾珠,拾一颗,失一颗。众仙道,倒是合格,只是你仙人家哪里做梦?不妥不妥,那仙人道:改,改作小儿拾珠吧!众人不许,逼他喝了一巨壶仙杯,群仙开怀大笑。
鸿辰略一寻思,便知其意,只是仙界文字他还不熟,不能从文字本身品察其妙趣。
又听到青莲帝君道,我来说一令:轟字三个车,余斗字成斜,车车车,远上寒山石径斜。
众仙一听,暗自摇头,您老人家号称诗仙,这句酒令可谓高难矣!
众仙面面相觑,推脱道:寒山?仙界无寒亦无暑,这分明不是仙界的意象,您老人家又来取消我等,让我们如何琢磨?这大约又是您的掌故吧?众仙皆笑。
青莲帝君被人揭了底细,也不着恼,大约他们这些雅仙彼此调笑惯了的。
他喝了一大杯,摇头晃脑,自己笑吟吟道:品字三个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
“我昔年下界,曾经朝堂为官,被小人构陷,出京远行,好不凄惨,一好友相送,得此两个酒令,意蕴俱佳,沉吟至今,纵是天上,也再难得!
他仰天喝了一巨觥酒,好似缅怀往昔人间岁月。
连鸿辰听了,都隐隐入了那时候的情境,脑中幻出一副人间画卷,斜阳草树,黄尘古道,青衫客将要离境远行,从此天各一方,再遇难期,白衣好友强作欢颜,把酒凌虚,以令作勉。
唔!这还像个样子,不失仙家雅致,鸿辰忽然想到:所谓的人间,必然也有这些饮宴的名堂了。咦,是这样么?
收回神念,一人独坐。
无聊间,想要运起宿命神通,准备追溯这划拳行令的过往来历,忽然背后异香阵阵袭来,急忙看时,却是警幻仙子,亭亭玉立,皓腕胜雪,秀发若云,裙钗摇曳,飘带无风自舞,环佩叮咚作响。
仙子秀目直视少年,火辣辣的眼神中,却仿佛有漫漫水雾之气,如梦似幻,似假还真。少年顿时呼吸不畅!
“你此刻必定疑惑,堂堂天庭,仙人们大呼小叫,这样是不是很不雅?”警幻仙子似笑非笑,也不称神王,也没有面对大金仙的局促和礼敬,就这么大大方方发问。
她好像猜得到鸿生想什么。
“啊?”鸿辰神王又是一个呼吸不畅!
“你很紧张?为什么啊!”警幻仙子水润的眸子中,笑意盈盈,吐气如兰,虚空中好闻的香气似乎绕来绕去。
仙子明明无害的眼神,却让少年神王感受到一股火热的压力。
“哦,警幻,警幻仙子啊,这个啊,我不知群仙作甚,自然好奇哈!”少年收回目光,不敢久视,没来由有些发窘,这仙子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人既想亲近又觉得有些危险,好像一件天地至宝,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鸿辰心里有点麻麻的,好像过电,咦,她又不是电母雷公,怎么会这样呢?
“神王也会好奇?他们都说你神通广大哩。”警幻仙子忍住笑意,她如何不知少年的局促不安,试问在仙界,有几个年轻男仙初见她时不会紧张?
不过她地位特殊,一向尊崇无比,被众仙瞩目敬仰早就习以为常。这少年只是来历奇特,又得天庭青睐,因此让她隐隐生出些兴趣而已。
“哎,你初来乍到,自然多有不知,就说这划拳行令---原是仙人传出的!”警幻仙子觉得少年神王眼神十分清澈,就不忍捉弄,主动释疑,哼,本仙子的两心通可不是盖的,哪里看不出你的疑问。
“仙人传出的?大声喧哗、举止粗俗,三分不堪、三分猥琐,哪里有仙家风度?”少年显然无法置信。
“你不知道吗?仙人寿命太漫长了,动不动活上数千、数万以致更多个纪元,一个纪元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自己算算该是多么漫长?”警幻仙子悠悠说道,声音如凤鸟轻啼,曼妙无比。
“活得长不好吗?修仙不就求长生吗?”鸿辰想不清楚这和划拳行令有啥因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