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注意到,纷乱的大殿内,有一位仙族至尊强者,从始至终,不置一词。
这人应该算是真魔界第一博学之士,他不说话,任由那些没文化没见识的修罗、妖邪争论不休,怕是吵上几年也无济于事哩。
魔君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这种事情,原本只应该同仙族商量的。
似乎是回应魔君的眼神咨询,那位已是花白胡须的真魔强者,适时望向魔君,微微点头。
“咳咳!”魔君轻声咳嗽,这是魔界的传统,一种权威,表明有大人物要发表见解了。
然而高高的墨羽台下,仍有一些魔王、魔主在争辩不休。
一个身躯伟岸的修罗王,大吼道:“这一定是觉界搞的鬼!”
声震神殇殿,惊飞游走于殿宇梁柱的守殿魔龙、魔凤无数。
他叫做波巡,乃是修罗族当代的第一强者,也是这一族的族长。他身长三丈,银白色的皮肤,一身肌肉虬结,充满力量的爆炸感,他有个绰号“好斗魔王”。
被他怒吼的是一个夜叉族的王,号称“勇力金刚”,他体型矫健,手持一柄权杖,有两个锋锐的利刃,形似一柄钢叉。
夜叉一族,是妖邪部族的一个分支,人脉稀薄,数量极少,但各个都是悍不畏死的战斗好手,其中有八大夜叉,勇冠三军,这位“勇力金刚”就是八大夜叉之首。
“为什么就是觉界搞的鬼?就不能是仙界吗?”他反问波巡,声音却是高不过对方, 这魔王波巡太有名了,魔功盖世,即便他是夜叉一族实际的王,也不愿樱其锋芒。
“你们吵了半天就不烦么?眼下要紧的是,弄清楚这个大磨盘代表什么,而不是听你们这种喋喋不休的废话!”
有人公然斥责两大魔界强者,令众魔仙刮目相看。
声音飘飘渺渺,不男不女,偏偏很柔和、很动听,是从一位魔仙嘴里发出来的,语落,她也轻移莲足,款款而出。
她从人群的后面显现,所经之处异香扑鼻,令人陶醉。
原来这是一位健达婆族的王者,名叫“黯夜香”。她相貌姣好,体态轻盈,风姿摇曳,动人心旌。
波巡原本被人打断话头,就要发作,看见是她,居然笑眯眯忘了计较。
“勇力金刚”夜叉王见是她,心里冷笑,面子上却是点点头。
健达婆族也算妖邪部族的一支,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这一族的强者可以变幻身体,忽而为男、忽而为女,不但别的部族无法分清,就连他们自己也是无法完全自控,只能随着这种奇异的天赋能力变来变去。
这可不是普通的变化之道,而是真实的魔体转换,不但魔界无人能解其中奥秘,就连仙界的大仙,也觉得没有道理。
这一族精乐器、善歌舞,喜欢闻香寻味,嗅觉最是伶俐,但凡虚空中有什么神秘的气息,或者有超能的力量,一定逃不出他们的锁定。
“黯夜香”据说修成了失传多年的“天香神诀”,成为本族有史以来的第一强者。
魔君适时断声道:“诸位,既然磨盘一说出自老仙王之口,时隔多日,想必他还有话说,我们只需听他的便是,再不要做那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了!”
众魔仙看见魔君有些发怒的意思,也都说道:谨遵魔旨。
那位魔君口中的老仙王,乃是当今仙族的族长,号称“逆天帝君”。
他资格老,学问大,精研各种仙家秘术,整理篡改,再结合魔界虚空精微特点,创出多种魔界法门,乃是智仙一流,辅佐前代魔君,也是当代魔君身边不可或缺的柱国之臣。
他年岁已经很大,仍然保留仙界的很多习惯,包括他的名号,一如仙界大仙,称帝君。
他悠然说道:“诸位!休怪老夫啰嗦你们几句:要修习文字,精研学术,不要整日介想着打打杀杀。
那觉界仙民,虽然有很多磨盘,哎,那都是磨豆腐做素食用的,谁叫他们规定那些仙民也必须吃素呢?所以啊,这个东西不是法器,不是宣战的表示。
唔,波巡魔王你坐下,不要激动,听我讲完。据老夫所知,觉界如今焦头烂额,比咱们这里还要人心惶惶,哪有侵染我界的心思?何况我们魔界如今和化乐天关系莫逆,连那弥陀尊者都徒唤奈何,切不可妄动干戈,引来不必要的损耗。”
说回这磨盘天象吧,老夫苦思二十日,查遍典籍,甚至动用了觉界的隐秘资源,才断定其背后的寓意啊,那才叫做惊天地、惊神魂,老夫一旦说出口,怕你们受不了而发疯!因此不得不啰嗦几句,从头道来!”
诸仙魔听得不耐烦,这老匹夫,每次说话都是摇头晃脑,如同仙界那些迂腐的真仙,偏偏魔君就好这口,一直对他视若长辈。
哎,咱们的魔君啊,魔功盖世,直追那位惊才绝艳的前古君上,只可惜性情难测,变幻不定,忽而暴虐,忽而沉静,当真不好琢磨。
众仙魔耐住性子往下听,逆天帝君又道:“诸位可知我魔界创始之初是个什么样子么?诸位可知道当初最纯正的魔仙又是什么样子的么?”
众魔王、魔主、魔灵、魔圣几乎崩溃,哎,论学问谁特么有你大,别绕弯子了,求求你快说吧!
老仙王看见众魔悲苦的神情,老怀安慰:嗯,这还差不多,记住,做魔王,也要有学问。
众人彻底疯了,魔君一看,连忙摆手,“帝君,就别卖关子了,这都是些粗人,直说了吧!”
“咳咳!据老夫考证,最初咱们魔界建立,乃是源自初代魔君的一个梦境。”
“哦?”
“还有这等事?”
“这是谁说的,典籍里面有吗?那个谁,你不是掌管史书的吗?什么,失传了?!”
众仙魔议论纷纷,就连魔君的兴致也被勾起来了,他大叫一声,“拿酒来!众仙畅饮,边说边喝!”
众仙轰然叫好!争了大半日,口干舌燥,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
早有飞天魔女,装扮妖娆,袒胸露腹,端来魔性的琼浆玉液:黯然销魂酒,摄魄夜流觞,诸天混沌酒,野花香魂酒,春心荡漾酒,魑魅魍魉滴天露,口蜜腹剑酒,凶神恶煞酒。。。
“逆天帝君”连喝三巨觥,满面春风,接着说道:“初代魔君,自号“大梦无情”,当时是仙界一位功参造化的大金仙,他智慧如瀚海汪洋,不可测度,发觉众仙参悟的天道里面,有许多违性命、不合伦常之处,遂有心改变,然而不得门径,一日忽然夜梦,入了神国,见到一位神人,自称“过去之主”,宣说无上妙法,匪夷所思,皆为天道中不可获取的妙义,因此大悟。
由此,大梦仙君叛出天庭,开创了魔界。
那时,仙界大帝知道后,不但不怪罪,反而鼓掌大笑,说道:天意如此,正该有此一界。
诸位,这说明,我魔界乃是应运而生!自今往后,尔等见了真仙、觉仙,再莫要低三下四,自觉无理。”
“老仙王说哪里话来,我等一向藐视仙、觉两道,要让我等屈尊,那是妄想!”波巡魔王、勇力金刚夜叉王,黯夜香魔主等人都是趁着酒兴大吼!
“仙界算个屁!觉界是小弟!”魔君也是醉眼朦胧,魔气倾泻而出,神殇殿就是晃了几晃。
老仙王又道:“大梦仙君证道之后,修为就是一变,不但紫金的仙人气息变作幽蓝紫光的魔息,而且脑后那轮道光也是不一样了!从原本的大道圆光变成了磨炼之光!注意这个“磨”字,是磨盘的“磨”,磨炼的“磨”,说白了,大梦仙君脑后之光,变成一个巨大的磨盘形,发出紫蓝幽光!”
“什么?”
“竟有这等事?”
“那为何我们的光,只是一个魔蕴之光?”诸仙魔哗然,物议纷纷。
魔君脸上也露出犹疑。
“逆天帝君”不搭理众仙魔的异议,仰头喝了一觥魔酒,这只巨大的酒器乃是魔犀牛角制成,可容十升酒。
他继续道:“大梦仙君写下证道心得,乃是我界根本经典,叫做《磨神炼魂经》,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是义理,下册是魔功术法,合二为一,大道无敌。可惜上部义理已经遗失了,空余功法,不能发挥最大威力。
这部经典,究其奥义,不过“逆天叛道,磨练众生”八个字!”
魔君听了之后,恍然如隔世,心中升起异样的感受。
这部《磨神炼魂经》,的确存在,乃是历代魔君传承之物,传到他这里,的确只有下部,而且扉页题字,是“磨”字,而不是魔字,初见时,他还以为是抄错了,原来的确是这个磨盘的“磨”,如此,岂不是说,魔界,应该是“磨界”,魔法应该是“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