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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重生) 第119节

  顾莞宁默然地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远去。

  和顾谨言一起同行的,只有小厮顾福。

  顾福身为大管家顾松的幼子,在府中自然不愁前程。原本不必跟着顾谨言“流放”。

  不过,顾福聪明过人,已经猜到了真相,昨天晚上主动去找了顾莞宁,恳求随顾谨言离府。

  顾莞宁淡淡说道:“顾福,你可得想好了。阿言这一离府,以后不会再回顾家。他若是老实安分,或许还有离开京城的机会。不然,怕是要在普济寺住一辈子。你随他一起去普济寺里,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再回来。”

  顾福恭敬地应道:“小姐说的这些,奴才都明白。”

  “不过,少爷身边总得有人伺候。奴才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少爷待奴才一向极好,这种时候,奴才实在不忍弃少爷而去。”

  顾谨言身份特殊,放在他身边的人,必须绝对忠心可靠。

  顾福确实是最佳人选。

  顾莞宁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好!你随阿言一起离府。除了你之外,还会有二十个暗卫暗中‘随行保护’。你不必担心别的,只要照顾好阿言就行了。”

  顾福应了一声。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顾莞宁温和说道:“以后你每个月拿三倍的月例,每个月可以回府一次,探望父母家人。日后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我也会为你做主。”

  顾福听到最后一句,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麻溜地跪下给顾莞宁磕头:“多谢二小姐。”

  对着顾谨言,顾福也没有隐瞒。

  上了马车之后,顾福就主动坦白交代:“以后奴才要日夜守在少爷身边,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将少爷的衣食起居日常举动禀报给二小姐知晓。还请少爷不要生气。”

  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顾福肯坦然相告,也愿意陪他一起离府,算是有情有义了。

  顾谨言默然无语,呆呆地坐在马车里。

  马车行驶出一段路程后,顾谨言才掀起车帘,默默地看着定北侯府的方向。

  隔得老远,光线又晦暗不明,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的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定北侯府朱红色的正门和门前两个威风的石狮。还有悬挂在大门上方历经数年风吹雨打的匾额……

  不止这些。

  还有府里所有熟悉的脸孔。

  太夫人,顾莞宁,顾海,方氏吴氏,所有的堂兄弟姐妹……

  顾谨言刻意地忽略过了沈氏。

  他的生命是她给的。他不应该恨她。可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憎恨怨怼!

  今生今世,他都不想再见她。

  ……

  沈氏在荣德堂里等了一夜,也没等到顾谨言回来。

  她在屋子里拼命地喊叫怒骂,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得一干二净。可不管她闹出多大动静,门都没有开。

  也没有人来看她一眼。

  她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

  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捧着毒酒或是三尺白绫来了。

  沈氏在惊恐不安中熬过了一夜,嗓子因为叫嚷,早已变得干哑,几乎说不出话来。胃里空荡荡的,不知有多久没进食了,她饿得发慌,手软脚软,没半点力气。

  她目光偶尔瞄到镜子里的自己,顿时被吓到了。

  头发凌乱不堪,眼睛通红,目光游移不定,满脸的惊惶惧怕,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一般。

  这个像疯子一样的女子是谁?

  怎么可能是她?

  她是堂堂定北侯夫人,当年没出阁时就是西京第一美人,嫁到顾家之后,衣食优渥,身娇肉贵。精心的保养之下,看着就像二十岁的妇人一般年轻美丽优雅。

  镜子里这个憔悴不堪消瘦得快脱了型的丑陋妇人绝不是她!

  沈氏发出一声惊恐的怒吼,拿起一个瓷瓶,用力地砸了过去。

  光滑又精致的铜镜异常结实,瓷瓶被砸的粉碎,铜镜依然光亮如初。

  “啊――”

  这叫声听着太渗人了!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碧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奉了顾莞宁的命令,一直都守在门外。这扇门已经被锁住了,一共有两把钥匙。一把放在顾莞宁那儿,另外一把则在她的手里。

  她牢牢记着顾莞宁的吩咐。不让任何人靠近沈氏的门外,更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其实,就是顾莞宁不交代,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荣德堂。

  前天夜里荣德堂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府里的人。太夫人气倒,荣德堂里的下人被打发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了几个一等丫鬟守着。傻子也能猜出绝没有好事!

  一个个躲还来不及,哪有人敢往这儿凑?

  就连碧玉她们几个,也都愁眉苦脸地躲在屋子里,丝毫没有眼红她的差事。

  碧彤守了一夜,不时地听着沈氏的怒骂哀嚎,简直是身心俱疲。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第176章 母女(一)

  碧彤见了来人,精神顿时一振,忙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二小姐。”

  顾莞宁也是一夜没睡。

  昨天夜里送走了顾谨言之后,她便回了正和堂,一直守在太夫人身边。再加上前一夜,算来已是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好在她年轻,还能撑得住。除了稍稍倦怠一些眼睛红了一些之外,精神还算不错。

  “快些起身,不必多礼。”顾莞宁温和地说道,伸出手扶了碧彤一把。

  碧彤顿时受宠若惊,感激地说道:“多谢二小姐。”

  “这几日,辛苦你了。”顾莞宁叹道:“碧玉碧容她们,我都信不过,只信得过你,也只好辛苦你了。”

  要收拢一个人的心,只靠金银是不够的。

  有时候,许之以信任,比金银赏赐更令人动容。

  碧彤此时便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想也不想地应道:“有奴婢守在这儿,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夫人半步,小姐只管放心。”

  顾莞宁冲碧彤笑了一笑,轻声道:“以后,荣德堂里只剩下你和碧玉她们四个人伺候。我会吩咐下去,所有打扫洗衣之类的杂活让她们几个去做。你只要守着母亲就行了。”

  碧彤郑重地点头应下了。

  顾莞宁又道:“你现在还年轻,只有十六岁。等过上几年,到了婚嫁的年龄,我会为你许配一门合意的亲事,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地出嫁。”

  有了这样的承诺,碧彤岂能不肝脑涂地忠心做事?

  碧彤微红着脸应道:“多谢二小姐。奴婢一定尽心做事,绝不辜负二小姐的厚爱。”

  顾莞宁抿唇,微微一笑,用目光示意玲珑琳琅一并留在门外,然后亲自去开了门。

  ……

  屋子里一片狼藉。

  只要是能扔动的东西,全都被扔了,满地碎片。梳妆镜被砸了数次,铜镜很结实,没有被砸坏,只是留下了许多被砸过的印记。

  沈氏所有的力气都被嘶喊一空,神情木然地枯坐在地上。

  她头发散乱不堪,面色灰败,目光呆滞。双手不知被什么划破了,满手的鲜血。衣服上也有不少出血迹,令人打从心底渗出寒意。

  听到久违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沈氏迟钝地抬起头。

  顾莞宁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沈氏。

  沈氏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顾莞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阿言人呢?你将他带到哪儿去了?”

  顾莞宁淡淡应道:“他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沈氏全身一震,脸色惨白,泪如泉涌。

  阿言一定是被顾莞宁害了性命!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沈氏竟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扑到顾莞宁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你好狠毒的心肠,竟然杀了你的亲弟弟!你怎么敢这么做!残害手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眼前这个疯狂叫嚣一脸扭曲的妇人,和记忆中那个冷血无情的母亲悄然重合。

  同样的凉薄,令人齿冷。

  “母亲,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顾莞宁看着近在咫尺的扭曲脸孔,忽地问道:“你为什么认定了我会杀了阿言?”

  沈氏脸孔抽动,嘴角也抽搐了几下,眼里的恨意依然未减:“难道你会放了阿言?”

  顾莞宁神色不变,张口反问:“我为何不能放了他?”

  “你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心!”

  两人的脸孔离得非常近,激动之下,唾沫飞溅到了顾莞宁的脸上,沈氏依然一无所察,兀自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一直嫉恨岚儿,费尽心机赶走了她。对阿言也是冷冷淡淡的。知道阿言不是顾家子孙,你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阿言没死。”顾莞宁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让人将他送到普济寺里了。以后,他就在普济寺里带发修行,不会再回来。”

  沈氏半信半疑:“你真的没杀他?”

  顾莞宁冷冷道:“我从不说谎。”

  沈氏被噎得哑口无言。

  是啊!顾莞宁纵有再多缺点,却从来不说谎。她太过固执骄傲,根本不屑于骗人。更何况,事已至此,顾莞宁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顾谨言没有死,只是暂时被送到了普济寺里。

  沈氏忧虑了整整一个晚上,此时总算能稍稍松口气。

  “阿言还活着就好。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卷土重来。祖母顾及侯府颜面,绝不会将阿言的身世宣扬出去。阿言就还是顾家的嫡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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