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一只木盒子。
上过漆, 泛红的亮,正面雕刻着一支牵牛花。花瓣落落四处,雕刻十分生动。
摸上去光滑, 甚至还有一股子木香。像是新做的。
这个盒子没有锁,只掀开来,叠起来厚厚的锦缎上躺着一支白玉簪。
柳安安刚拿起白玉簪, 那锦缎一角掀起,露出下面的一点点纸张边缘。
嗯?
柳安安小心翼翼放下白玉簪,从锦缎中,抽出了一张两指宽的折叠纸条。
这是默大师不小心放进去的,还是说,装错了盒子?
这种小纸条,怎么会放在白玉簪的盒子中呢?
应该不是给她的吧?
柳安安捏着纸条没打开,而是抽出下面的锦缎,把纸条包在其中。
让丫鬟去叫了那小侍卫重新快步走到窗边,把锦缎包着的小纸条塞给他。
“默大师装错了东西在里面,这个悄悄给他还回去。”
小侍卫接过。
“那小夫人是在这里等小的,还是小夫人先走一步,小的随后自己回来?”
柳安安不打算扔他一个人。
“你且去,我在此处等你。汇合一起回去。”
“是。”
小侍卫得了话,接过锦缎塞进衣服里,迅速折返。
马车里怕颠簸,柳安安没敢再打开木盒。
刚刚只是匆匆一瞥,大概能看出来白玉簪的模样。
那种通透的感觉,的确与旁的不同。
想必,这根白玉簪,倒是能给暴君做一个好的礼物了。
马车停在酒香四溢的小镇旁,来往的人都提着酒罐子,柳安安在马车内等了没一会儿,困意就涌上来,靠着软枕呼呼睡了去。
她睡得深,等马车一路平缓行驶抵达宫门,都未醒来。
还是丫鬟摇醒了她,勉强撑着换了辇车,回到元晨殿让几个宫女伺候着梳洗了,眼皮都不想睁,耷拉着眼翻身上床倒头就睡。
次日醒来,柳安安坐在床榻上打着哈欠,手梳着乱蓬蓬的长发,懒懒回神。
昨儿就像是半天晕晕乎乎,总觉着那卖酒的小镇子,像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一进去就让人晕乎乎,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柳安安梳洗了好,嗅到殿中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酒气,忍不住问。
“那昨日沽回来的酒,可是放在这儿了?”
玲珑上前来屈膝回复道:“回禀美人,那壶酒暂放在暖阁了,等美人今日的吩咐。”
暖阁里放着,怎么她都能嗅到酒香味?
柳安安吸了吸鼻子,总觉着那股子酒味就在她身边,惹得她总是分心去找。
“别放在我这儿了,郡青,你去安晨殿,给陛下送去。”柳安安吩咐道,“勤政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送酒不好去那里。”
“美人,不若今日陛下晚上来时,由美人给了陛下?”
郡青却说道:“安晨殿若是没有吩咐,奴婢等是不能去的。”
那也算了,等他来就等他来。
用过早膳,柳安安又想到了那圆脸小侍卫,话到嘴边,却叫不出名字来。
“郡青,你可知之前让陛下派来跟着我出去过两次,那个侍卫叫什么?”
柳安安努力形容道:“年纪不大,是圆脸的,笑起来挺孩子模样,像是能做主的。”
“美人说的可是薛侍卫?”郡青只一听,立马就反应过来,笑道,“薛侍卫是薛家的少子,年纪小但是早早就跟在陛下身边,是个不错的。”
“美人可是吩咐了他去做什么,旁的奴婢不敢说,若是论起完成主子的任务,薛侍卫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柳安安用了那小侍卫几次跑腿,才知晓他姓薛。
“该怎么联系他,让他来我这儿一趟。”
郡青面有迟疑。
“这怕是不太好办。薛侍卫是侍卫,后宫居所,他不得来。美人若是要传话他,不若去前面的雪阁?”
那雪阁,是后宫与前殿之间的一个楼阁,要过去,可是要穿风而过的。
柳安安思来想去,这事儿想必薛侍卫能办好,顶着寒风跑一趟,倒是没有这个必要。
“罢了,”柳安安选择向寒风低头,“既然是你都知道的,那他做事我只放心好了。”
“说来有件事要禀报美人。”
郡青说道:“昨日美人出宫,刚好错过了泉合长公主回宫。”
“昨日午后,泉合长公主回宫,因为美人不在,尚未来拜见,已经入了淑太妃的太妃宫了。”郡青还提到,“与泉合长公主同来的,还有长公主在宫外的友人,陈家姑娘陈馨儿。”
柳安安得了消息,笑了:“淑太妃定然是高兴了,几年没见自己的女儿,想必是有很多话要说。”
“美人,泉合长公主携友人入宫,高兴的只有淑太妃,”郡青提醒道,“长公主成婚三年有余,但是这位陈姑娘,年过十七,并未婚配。”
柳安安还是一脸迷茫。
“嗯?”
郡青叹了口气。
“罢了,美人现在还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等过几日,长公主来拜见美人的时候,美人可能就知道奴婢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柳安安就郡青这话,想了好久。
终于在午后闲暇时,给暴君缝制中衣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
难道说,郡青的意思,是泉合长公主带来的那个尚未婚配的友人,是打算入宫来?
手中的针戳破了指尖。
她愣愣盯着手中几乎已经完成了的中衣,咬着下唇,忍不住胡思乱想。
暴君的后宫,只有她和周才人。周才人还是因为避难才入宫来。认真说起来,宫中好像就只有她一个后妃。
这种事情别说是在帝王的后宫中,哪怕是王府的王爷,都不太可能。
毕竟就连她从小长大的镇南王府,义父除了义母,还有三五个侍妾。
在她小的时候,印象中,侍妾甚至是经常换的。后来许久,才只留下了那么几个。
如果,如果泉合长公主真的是想把自己的友人送入宫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而且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长公主只是带人入宫来玩呢?岂不是把人家想的太过分了,让人家陈姑娘如何自处?
柳安安拍拍脸颊,清醒一点。
她还是不要考虑这些,赶紧把手中的中衣做好,给暴君送去。
剩下的一点收尾针,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了。
柳安安自己将衣裳下了水晾晒了,平铺的好好的,放在内殿的另一张床榻上。
入了深冬,天黑的越来越早。
与之相反的是褚余回来的越来越晚。
昨日她睡得早,只早上听郡青说道,陛下是宿在这边的,却是夜里没见着人,早上起来也没见着人。
说来是一天一夜都没有瞧见他了,今夜柳安安打着哈欠,也强撑着困倦,自己跟自己对弈打发时间等他。
“陛下驾到――”
殿外的宫人传报,柳安安精神一振,手中落错一颗棋子,撑起身去接人。
“陛下!”
柳安安跑得快,立即去了殿门迎接他。
褚余解开带雪的斗篷,伸出手抵着小姑娘的额头,推着她退后了几步,离远了些,自己站在火炉旁慢慢暖身子。
“离我远点,寒气重。”
柳安安瞥了眼他发梢的雪花,踮起脚尖来给他扑了扑。
“外面下雪了?”
已经是一年落雪的时间了吗?
柳安安兴奋得眼睛都发亮了。
在寻南郡,一年到头的雪都少得可怜,从来不会堆积,每次都是落雪不多久就融化了。唯独小时候的一次,积雪能足够捏一个小雪团,让她高兴了好几年。
京城地方偏北,早早的落了雪,是不是就能有厚厚的积雪,像是游记里说的那样,融化一个人的脚步埋陷其中都轻轻松松?
那明日,她岂不是就能看见皑皑白雪了!
褚余暖好了身子,接了郡青递来的热茶,暖了暖后,牵着小姑娘的手进了内殿。
“嗯,京城的雪已经算来得晚了,北方有大雪,有郡守来报,雪大恐成灾。”
褚余的眉宇间不够舒展。他落了座,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柳安安在他身侧,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紧绷的下颌。
她不安地踢了踢脚尖。
暴君是帝王,她还在考虑落雪的玩耍,他考虑的,却是天下百姓的安危生存大事。
“下大雪也会有灾吗?”
柳安安问得小心翼翼,舔了舔唇。
褚余长舒一口气,随手放下茶碗,扶着额直接倒在柳安安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