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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这笑声充满了病态的愉悦,它与身体的痛苦交织在了一起,无端生出了几分悲凉。

  暗红色的魔纹瞬间密布在了松溅阴的左脸,似鬼魅又似妖魔,分明恐怖,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阿瑶,你总想逃离我,可你又总会回到我的身边。

  这一次,我一定会早点找到你。

  第58章 失踪

  苍柏话音落下, 周遭顿时一静。

  那妇人见这身姿挺拔修长的少年眼上遮着一条白色绸布, 心中也有了猜测, 倒也一时哑声,没有再骂下去。

  “――我看不见, 所以但凡有什么陌生的东西靠近,下意识就会想要躲开,这有什么错吗?”

  苍柏的声音并不算大,不紧不慢的,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随意,可细细一听就能感受到其中阴冷。

  直白利落的话语毫不给人留下余地,若再让苍柏说下去,这事绝对无法善了。

  之前苍柏说得那些话, 盛鸣瑶同样心生酸楚,她对人的情绪感知能力太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瞬间少年身上涌起的悲哀。

  盛鸣瑶毫不迟疑地拦在了苍柏面前, 同时扣住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温度隔着衣衫传递到了苍柏心中, 他先是怔住, 而后一笑, 任由盛鸣瑶挡在了他的身前,也不再开口。

  盛鸣瑶没有当街大发雷霆,她开口对那妇人劝了几句, 妇人得了台阶,也没不依不饶,反而红着脸对盛鸣瑶道:“之前我也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们故意欺负我家小宝, 总之,对不起啊,大妹子。”

  之前一时情急,妇人没仔细看两人的气质模样,如今冷静下来,细细一看,霎时被惊起了一身冷汗。

  这两人莫非是修仙者?!

  她家男人常说,若是惹到了修仙之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妇人立刻住了嘴,道了歉后,慌慌张张地抱着孩子离开。

  此时暂且告一段落,可周遭仍有不少试探打量的目光。为防止再出什么意外,盛鸣瑶拉着苍柏直接进了一家街边拐角处刚支起来的馄饨铺子,对着老板娘道:“来一份小馄饨。”

  她又扭头问苍柏:“你吃什么。”

  苍柏气息已经平缓了下来,轻声道:“我和阿鸣姐姐一样。”

  盛鸣瑶点点头,对着老板娘扬声道:“两份小馄饨!”

  “好勒!客人这边坐!”

  老板娘大约三十几岁的模样,圆圆的脸上总是堆着笑,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

  她扫了眼新来的两位客人的容貌,立刻道:“客人若是喜静,不如坐到里面去些,外面人来人往,恐怕太吵闹了些。”

  不止吵闹,就怕有人不长眼惹是生非。

  盛鸣瑶闻弦音知雅意,扯了扯苍柏的袖子,见他也不在意这些,遂笑道:“麻烦老板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娘将两人引进了靠近堂内的位置后,她又端来了两杯水:“小店简陋,只有一些热水,客人凑合着喝些。”

  盛鸣瑶谢过老板娘,只是还不等她付钱,就被苍柏抢先了一步。

  不知为何,他似乎又开始忐忑不安。

  老板娘将二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收了钱便说要去下馄饨,进了里间。

  此时这店内还没什么人,老板娘离开后,瞬间安静极了。

  “……对不起。”

  苍柏一手握着茶杯,低声开口:“刚才一事,是我冲动了。”

  盛鸣瑶扫了眼的脸,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冷不丁道:“你手不怕烫吗?”

  老板娘端上来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热开水,那杯壁又薄,常人的肌肤哪能禁得住的这般折腾。

  紧握杯壁的苍柏似乎这才被盛鸣瑶的话惊醒,茫然地松开了手,果然摊开的掌心已经被烫得通红。

  “你在慌什么?”盛鸣瑶奇怪道,“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开始慌神了?”

  少年垂首,被布条遮住的眼眸望向了自己的手掌:“……我怕阿鸣姐姐也不要我了。”

  这话并非完全虚假。

  苍柏经历的背叛实在太多太多了。

  “我并不喜欢小孩,也不喜欢陌生人。”苍柏声音干涩,“我不喜欢他们靠近我,也不喜欢站在人群中间被众人包围。”

  “如果可以,我希望远离一切。”苍柏的声音带有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只不过最后一句话终究没说出口。

  ――你是例外。

  曾经的苍柏有多喜欢人类,现在的苍柏就有多恨。

  人类向来喜欢报团取暖,更何况苍柏也曾听过盛鸣瑶那句要合‘蝼蚁之力’推翻大道的狂妄之语,话音落下时,他早已做好了被盛鸣瑶反驳的准备。

  苍柏甚至已经在脑中模拟出了盛鸣瑶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到时候他也不会反驳,乖乖地表示认同,按照之前的计划扮演好一个单纯少年,将此事掀过――

  “原来如此。”

  盛鸣瑶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那么紧张,那妇人赶来时还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袖,面前这位苍柏弟弟原来是个隐形社恐啊。

  “是我疏忽了。”盛鸣瑶歉疚地看向了面前拘谨安静的少年,“你不必对我道歉,你没有错,是我疏忽了。”

  这一瞬间,安静得不可思议,连后厨在砧板上切菜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苍柏完完全全的愣住,这是他从未料想过的一种情况。

  依照盛鸣瑶果决坚定的性子,苍柏本已做好……做好准备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唯独未曾想过自己会被如此温柔的体谅。

  “不过是不喜欢和人聚在一处罢了,这有什么?反倒是我,同行了这几日,还不够了解你。以后若再遇见不喜欢的事,直接告诉我,我们竭力避开就好。”

  盛鸣瑶单手支着下巴,认真地对着苍柏说道:“不过你千万不能随意动手,否则惹出来太大的麻烦很难收场。”

  “……当然如果是有人欺负你,你怎么打都没事,还可以叫我来帮你一起打。”

  隐藏在阴影中的少年,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直至这一刻,终于轻轻笑了出声。

  苍柏从未想过,在盛鸣瑶口中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她甚至还说要帮自己‘一起打人’,这可真是……

  倘若她知道了自己并非人类,而是个人人憎恶的‘妖物’呢?

  苍柏知道,凭借如今不过相识了几日的关系,从小受般若仙府教导的盛鸣瑶绝不会对妖物有什么很好的感官。若是想让她接受妖物,自己必须徐徐图之,可他心中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与旁人不同。

  “两位客人,馄饨来了!”

  老板娘使唤着自己的小儿子与老板去接待刚进门的客人,亲自将馄饨端到了两人面前:“久等了,客人一定饿了吧?不是我夸,我们家的馄饨不像别家那么小气,肉馅儿都是足足色,二位赶紧趁热吃。”

  这小馄饨铺店面不大,所处的位置也较为偏僻,因此客流量不多,老板一家也还算清闲。

  盛鸣瑶笑着接过,瞅准时机与老板娘攀谈道:“林镇这几日可真是热闹极了。”

  “还不是因为大荒宫又要春炼了。”

  老板娘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抹了下手,问道:“两位是……?”

  不说别的,这少年的模样简直比观音座下的童子还要好看,女子的脸虽然被薄纱遮盖,可那裸露在外的眼睛顾盼神飞见,自有一股风流。

  老板娘是开店的,往日里鱼龙混杂,什么人没见过?遇上这样的美人可不敢轻易交谈,唯恐唐突。

  “我们是姐弟。”一直未开口的苍柏放下了虚握着茶杯的手,轻声插话,“因为……家中出了些事情,所以我和姐姐便出来了。商量后,我们打算趁着这次春炼,看看能否拜入大荒宫中。”

  这话没有说满,意犹未尽反而让听众有许多自我发挥的空间。

  果然,那老板娘了悟地点头,盛鸣瑶见此,借机问道:“之前听人说大荒宫要派人来林镇,将拜师的弟子接走?这可是真的?”

  “哎呀,客人是刚来林镇吧?这事儿之前都传遍了,大荒宫的大长老承诺,要派人来协助调查之前一个大宗门弟子受伤一事。大约就这几日,大荒宫就要来接人了,我们都等着一睹仙人风采呢!”

  看来之前段掌柜说的话到也没骗人。

  不等盛鸣瑶回答,那老板娘觑了她一眼,抚掌笑道:“我说你们二位怎么看着这么与众不同,漂亮得和我们这些泥腿子半点不一样,原来也是日后仙人座下的弟子呢!”

  恭维完后,老板娘又嘱咐道:“这两日你们留心些,我估摸着大荒宫的仙长们就快要来了,二位可千万别出远门。”

  盛鸣瑶自然笑着道谢,一直不声不响的苍柏也浅浅一笑推过去了一些碎银:“说了这么久的话,还要劳烦老板娘再帮我们倒杯水来。”

  一杯水能值什么钱,不过是将钱给得漂亮些罢了。

  老板娘也是个爽快人,既然得了钱,也不推脱,立刻道:“那我去给客人倒两杯酸梅饮来,这天气渐渐热了,喝些酸梅倒也舒心。”

  待老板娘走后,盛鸣瑶嘴角仍含着客套的笑意,视线在触及桌上两碗馄饨时猛然愣住。

  “你……”

  “老板娘在馄饨里撒了点芫荽。”苍柏小声说道,“之前端上来时我就闻到了,所以趁着阿鸣姐姐和老板娘说话时,用灵力将阿鸣姐姐碗里的芫荽挪到了我的碗中。”

  说这些话时,苍柏神色自然,甚至还冲着盛鸣瑶乖巧一笑,就开始吃起了自己那份小馄饨,半点没觉得自己的体贴是什么大事。

  几乎从未被人这么专注、细心照料过的盛鸣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苍柏的体贴与沈漓安不同,前者是无声的温柔细腻,后者的温柔虽然看似完美,实则浮于表面,有些时候,在许多场合下更接近一场道德绑架。

  “多谢。”盛鸣瑶对着苍柏粲然一笑,也不在乎对方是否看得见,从右边解下了面纱,虚虚挂在左耳上,“不说别的了,快吃早饭吧。”

  外面的主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小商贩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连带着这个隐匿在街角的小馄饨铺都迎来了更多的客人。

  盛鸣瑶刚放下筷子,就听背后一道活泼的声音传来――

  “咦,那两位不是昨晚在客栈看到的……”

  “丰竟!”

  早在第一个弟子开口时,盛鸣瑶已经将面纱重新挂在了脸上,而她的对面的苍柏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当即冷着脸转向了说话的几人。

  纯戴剑宗的三位弟子坐在盛鸣瑶身后那桌,其中年长些的任修见打扰到了两人,颇为歉意地拱拱手:“抱歉打扰两位,管教不严,实在惭愧。”

  苍柏浅浅一笑:“也还好,我们本来也快吃完了。只是听刚才那位公子所言,几位早在昨日就注意到我们姐弟俩了?”

  这话一出口,任修神色明显僵了一瞬,被人戳破后,脸色明显变得尴尬了起来。

  盛鸣瑶心中惊奇,没想到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小苍柏居然还有这么绵里藏针的一面。

  不过,她也不会打断苍柏的话就是了,毕竟这三人一直关注着自己――尤其是他们还穿着纯戴剑宗的门派服,盛鸣瑶心中委实膈应。

  倒不是针对滕当渊,当日纯戴剑宗当时明知凶险万分,还逼着自己进入幻梦……这样的芥蒂,盛鸣瑶实在难以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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