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驸马才寻回声音,目光游移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驸马爷不是在读书么,那又是听谁说的呢?”夏禾笑得单纯无辜。
长公主脸色微沉,道:“驸马,你不是说要静心读书,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你的书房吗?”
驸马的心提了起来,半句也答不上来。
夏禾乘胜追击,走到翠珠面前,厉声道:“你最好想清楚,这府里到底谁才是主子。”
翠珠浑身一颤,随即缓缓垂下头,战战兢兢道:“是孟姨娘,她让奴婢谎称长公主与郡主大打出手,骗夏太太过来,好……”在长公主凌厉的目光下,她低声抽泣,哽咽道:“好让长公主厌恶夏太太,省得夏太太替郡主求情……”
话未完,长公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怒喝:“狗奴才!”
翠珠不敢呼痛,爬起来抱住长公主的腿,哭诉道:“长公主饶命,是孟姨娘逼奴婢的,不然她就要将奴婢赶出公主府,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
“将你赶出公主府?谁给她的权利?”长公主怒火焚心,一脚将翠珠踹开。
“是……是驸马爷……”翠珠哆嗦着望长公主一眼,迟疑道:“孟姨娘说长公主什么都听驸马爷的,驸马爷什么都听她的,所、所以她要将奴婢赶出府轻而易举……”
随着她的话,驸马的脸色变得铁青。
“混账!”长公主怒而拍桌,一掌下去竟生生将上好的梨花木茶几击得粉碎。
夏禾心口一跳,再看驸马的脸色,毫不意外带着畏惧。
她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长公主多少会对驸马生出不满,然而长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差点忍不住爆粗口。
只见长公主横眉倒竖,击碎一张茶几还不消气,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将驸马拖下水,来人啊,将这胆大包天的丫鬟给本宫拖出去杖毙!”
夏禾只想吐血,什么叫将驸马拖下水,他本来就是罪魁祸首好不好?她算是看明白了,长公主已经彻底被情爱冲昏头脑了!
眼见着翠珠被拖下去,驸马又恢复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夏禾眼珠一转,故作不满道:“公主殿下,难道您要放过那个孟氏?”
长公主怒目望向她,道:“本宫府上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见,长公主对她还是生了不满。
夏禾也知道接下来的是公主府的家事,她不便插手,好在目的已达到,她便不再多嘴,假装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转向苏氏,道:“娉婷,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苏氏抬眼望向长公主,神色平静淡然,好一会才道:“公主殿下明鉴。”
顿了顿,她眼底露出几丝哀伤,道:“当年我嫁到封都,走时大家都为我担心难过,然一别经年,我过得好好的,大家却都变了,宁王妃为情所苦,终日以泪洗面受尽磨难,而公主姐姐您,被情所迷,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当年你们的担心不解都到了我身上,然而除了唏嘘感叹,我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
长叹一声,她福了福身,转身掩面而去。
见状,夏禾忙追上去。
望着苏氏离去的悲戚背影,长公主心底震荡,陷入了沉默。
顾飞璟默了默,回想苏氏那番话,也心生疑窦,对长公主拱了拱手,亦追着苏氏母女离开。
一出公主府大门,苏氏立即拉着夏禾上了等在门外的马车,让车夫驱车离开。
夏禾本欲安慰她几句,抬头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泪光,这才恍然,原来刚才都是装的!
见她一脸惊讶,苏氏笑着掐了掐她的脸颊,笑嗔道:“就许你装傻卖蠢,不许我装伤感?”
“不是不是!”夏禾连连摆手,解释道:“只是母亲装的太像了,我还以为母亲是真的陷入回忆心生感伤。”
苏氏幽幽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真的难过呢,但难过又有何用?长公主这性子难以捉摸,有时候要硬碰硬,有时候又吃软不吃硬,方才你已经故作冲动顶撞她,若我再不用往昔情分缓缓她的脾气,恐怕日后你吃不了兜着走。且,我也希望她能因此回忆起曾经的果敢豪爽来,不再被那个伪君子牵着鼻子走。”
“母亲用心良苦。”夏禾低叹,握住她的手安慰。
若非亲眼所见,她也无法相信传闻中睿智英勇的长公主竟糊涂至此,色令智昏这个词,原来不止能用来形容男人。
从公主府出来,天色已经暗了,马车行驶在热闹不减的街道上,入耳都是小贩的吆喝声。夏禾闻着从车窗外飘进来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苏氏不禁失笑,带着几分愁容的脸庞终于舒展开,道:“再忍一忍,回府让宋嬷嬷给你做好吃的。”
“嗯!”夏禾重重点头。
顾飞璟策马追上马车,敲了敲车窗,恭敬道:“姨母,外甥想问问有关我母妃的事。”
提起宁王妃,苏氏对顾飞璟也生出几分恼意,嘲讽道:“你母亲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却来问我,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吗?”
顾飞璟被堵得说不出话,支吾半天,才颇委屈地道:“我是祖母带大的,她根本不管我,我又怎么知道她的事?”
苏氏嗤笑,道:“我眼下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怕是你会承受不住,你若有心想知道你母妃的事,大可先去问问你那好祖母。”
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顾飞璟倏然皱眉,道:“姨母何意?祖母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为何姨母要如此针对祖母?”
“我不欲与你多说,左右在你心中,你祖母千对万对,旁人都是错的。”苏氏冷笑,吩咐车夫:“赶车。”
顾飞璟气不过,抓住车辕阻止车夫赶车,反驳道:“祖母待我万般好,我不相信她,难道要相信一个将我抛弃的女人吗?”
闻言,夏禾暗道不好,探出头去,道:“你少说一句吧,母亲都说了她在气头上了。”
顾飞璟倔强地抿了抿嘴角,终是在她哀求的目光下放开了车辕。
夏禾还想安慰他几句,然而不等她开口,苏氏一把将她拉回车厢内,放下车帘,道:“还愣着作何,快赶车!”
车夫应了,忙甩开鞭子驱车前行。
顾飞璟骑马追了几步,最后还是沮丧地停了下来。
车厢内,夏禾摇了摇苏氏的肩膀,低唤道:“母亲……”
苏氏制止她未出口的话,道:“你不必多说,在他理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进宁王府的大门的。”
夏禾默了默,只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