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就是明远侯府的正厅,夏禾跟在传话的丫鬟身后,心里如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已经不知道绕了多少圈。
到了正厅门前,丫鬟停步,躬身退到一旁,夏禾敛首致谢,抬脚跨过门槛。
在听到宁王携宁王妃拜访,要见她时,夏禾就十分好奇,好奇宁王会是如何的一个人。
她多少听过一些有关宁王的传言,这个早年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智将,这些年赋闲在京,似乎被养废了,就像是一把利刃,放久了不用,就被风霜雨水侵蚀得钝了,现在人们再提起宁王,已经不会再赞美他的英勇无敌,只会笑谈他跟一个丧夫之妇牵扯不清。
基于这样的印象,夏禾在心里大致描绘了一下宁王的形象。
想象间,耳边响起沉稳严肃的提醒,道:“还不快拜见宁王与宁王妃。”
夏禾忙收敛心神,福身道:“小女见过王爷,王妃。”
宁王笑道:“不必多礼。”
宁王妃将她浮起来,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夏禾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端庄,并不陌生的脸庞。
笑了笑,她道:“是啊。”
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宁王妃怔了怔,笑道:“看来你早就识破我的身份了。”
夏禾狡黠地眨眨眼,道:“因为大家真的很不擅长撒谎啊。”眼角瞄到一旁的宁王,与想象中的并没有太大区别,虽然还有一副挺拔的身躯,然而眼中早已没有了火焰,是个外表清隽的普通中年男子
闻言,宁王诧异道:“你们认识?”脑中响起老王妃的话,眼底不由沉了沉。
宁王妃知道他是起疑心了,不慌不忙道:“早前长公主带我来过侯府,当时小禾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以闲谈了几句,她教会了我很多事情。”
宁王将信将疑地点头。
“小禾,你过来。”苏氏招手,宁王怀疑的目光她看得真真的。
夏禾应了,对宁王妃微微敛首施礼,随即恭顺地走到苏氏身侧站定。
老夫人道:“既然小禾已经来了,王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明远侯捋着长须点了点头。
宁王踌躇片刻,斟酌道:“不瞒侯爷,本王今日是有求而来,想来大家都听说了有关小儿的流言,本王与王妃正是为此而来。”
明远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明远侯道:“既然是生病,王爷应该去寻大夫才是,怎么来寻老夫的外孙女?”
老夫人道:“若是老身没有记错,老王妃曾扬言,不许我们家小禾靠近宁王世子。”
“这……”宁王窘迫不已,拱手讪然道:“家母言行过失,本王在此代为致歉,只是小儿重病不起,恐怕只有夏小姐能有办法治好他了。”
明远侯沉默不语。
宁王不由心急,正思索着该如何劝服两位长辈,宁王妃起身行了一个大礼,道:“姑父,姑母,侄女往日多惹两位伤心,不敢乞求您们的原谅,然侄女只有飞璟这一个孩儿,一想到侄女百年后他无人照料,孤单一人,侄女便心中难安,还请姑父姑母垂怜,让小禾助侄女一臂之力。”
她跪倒在地,毫不犹豫地磕了两个头。
见状,苏氏心中一震,不由得红了眼眶,夏禾按住她的肩膀,心中亦是无比震撼,不由得想,若是顾飞璟能看到此情此景,想必也会动容。
就连宁王,也被妻子的举动震撼。
老夫人默了默,道:“静娴,你们一群兄弟姐妹中,你本来是最听话,也最惹人疼的,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你实怨不得他人,今日你该跪的不是侯爷与我,而是你的父母兄姐。”
“静娴知道。”宁王妃泪如雨下,只是她还没有这个勇气去面对被自己伤透了心的父母兄姐。
老夫人低低叹了一声,道:“飞璟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自然不忍心看他受苦,既然你认为小禾能帮他,我不会阻拦,只是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若是我的外孙女在宁王府受到了委屈,我是不会答应的。”
宁王妃破涕为笑,道:“姑母放心,侄女一定不会让小禾在宁王府受委屈的!”
老夫人却没有点头,而是望向宁王。
宁王忙跟着保证:“老……姑母放心,本王可以保证无人敢对夏禾无礼。”
老夫人这才满意颔首,对夏禾道:“你便随宁王与宁王妃走一趟吧。”
夏禾敛首应是。
当下,宁王与宁王妃便带着夏禾出了侯府,宁王妃想得周到,还另外安排了一辆马车,让夏禾乘坐。
上车前,宁王道:“就请夏小姐带路了。”
“啊?”夏禾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不是要去宁王府吗?”怎么反而叫她带路?
猜想是传话的丫鬟没有解释清楚,宁王妃道:“小禾,我们是想请你的师父替飞璟诊治。”
夏禾了然颔首,顿了顿,问:“顾飞璟到底得了什么病?”
原谅她孤陋寡闻,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侯府后宅,只偶尔去老夫人与苏绾绾房里坐坐,而这两个都不是会嚼舌根说闲话的人,是以她几乎算是与世隔绝,外面的事一点都不清楚。
闻言,宁王的脸色发青,似乎十分窘迫难堪。
“这……”宁王妃有些难以启齿,踌躇一番后,一边拉着夏禾上马车,一边道:“上车后我再跟告诉你。”
夏禾只好满头雾水地跟着宁王妃上了马车。
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往四海楼,夏禾放下车帘,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宁王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是阳衰之症。”担心夏禾听不懂,还解释道:“就是不能人道,无法生育子嗣。”
“……”夏禾整个人都呆了,目瞪口呆、
以为她是承受不住打击,宁王妃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太医说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是以你也不要太难过。”
边说着,边细细打量夏禾的神色,似乎是想分辨她的
夏禾猛地回神,默默捂脸,双肩抖动。
不用担心,她不是在伤心难过,只是在调适心情,这一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还是该感动。
因为她的脑子已经被“玩大了”三个字彻底霸屏了!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顾飞璟这么敢玩,竟然连男人的尊严都拿来玩,这是里子面子一起丢的节奏?
她现在只想说,千万不要玩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