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琬的耳朵靠近景淑贞的染血红唇,听着景淑贞窸窸窣窣、断断续续说着,而至关重要的内容是……一个名字。
“竟然是……”岳小琬无比惊讶,比遭逢雷劈还惊恐!她还想细细问去,却见景淑贞全身一瘫,断了气。
“娘!”岳小琬肝胆俱裂,哀哀欲绝。她的娘,就这么去了!她活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悲痛欲绝,岳亚群却一脸冷然,而冷然的背后,其实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痛。
他气愤景淑贞的恶毒、欺骗和背叛。但是过往点滴历历在目,二十年风雨同舟恍如若日,他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这辈子,但凡想起景淑贞都休想安生了!
至于岳小琬这个替人家养大的女儿,又该如何料理呢?岳亚群目光复杂地看着岳小琬,而岳小琬也仓皇地回眸与他对视,她想开口叫一声“爹”,可是看到躺尸一旁的景骁,她又犹豫了……
岳亚群知道一切了,景骁与景淑贞亲口承认的一切。他还能认她这个野种吗?
意外的是……
“小琬……”岳亚群先喊了她一声,低沉道,“你是个乖孩子,你娘作孽,与你无关。景家护不住你了,这将军府依然是你的家。若是你还愿意叫我一声爹,你还是我的女儿,是将军府的小姐。”
“爹!”岳小琬瞬间泪目了。没想到时至今日,岳亚群竟然还愿意认她这个女儿!
“哎!”
“爹爹!哇哇哇!”岳小琬一把抱住了岳亚群,嚎啕大哭起来。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
“没事了,逝者已逝,节哀顺变。”岳亚群一脸“慈父”应有的表情,轻轻地拍着岳小琬的后背,安慰着她。
还真是父慈女孝的一幕。
这一幕在木栩眼里,实在是讽刺呢!
岳亚群被景淑贞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还为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他毫不留情一箭杀了景淑贞,转头却与岳小琬父女情深。
只有陷入了极度悲伤与无助之中的岳小琬,才会感动,才会信以为真。
木栩不信。木栩只相信岳亚群另有所图,至少……嫁个女儿,他就能拿到不少好处!
这个岳小琬认贼作父不说,如今喊着杀母仇人是爹爹,还在这个爹爹怀里撒娇劝慰。当然,她可能是已经看清形势了,景家倒了,唯有岳家是她的依靠,她必须抱紧岳亚群的大腿,才能生存下去……
总之,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对“父女”还真是绝配!
木栩一脸不屑盯着二人做戏,目光里全是讥诮。
而林钦然懒得看岳亚群与岳小琬的表演,他盯着景淑贞的尸体,问木栩:“娘子,那个坏女人死了?”
“嗯,死了。”
坏人的下场,好不了。因为坏人往往都会作茧自缚。景淑贞就是这样,做了太多坏事,一旦被揭露出来,就会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死了一个对手,忽然觉得有些寂寞啊!
曾经木栩还以为景淑贞是一个段位极高的对手,很那对付。可到了真正决战的时候,才发现她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景淑贞倒下了,岳小琬还在。不过,木栩一直都不将岳小琬放在眼里了。岳小琬那点手腕和心机,连景淑贞的一小半都没学会。
真正的高手,兵不见血刃,做事情不留痕迹,想要追查也查不到丝毫线索。就算明知是谁,也拿对方没办法。比如,皇后。
木栩还要与皇后周旋,那才是与真正的高手过招啊!生活,从来都不肯放她悠闲几日。
“唉……”林钦然撇了撇嘴,“还说为娘子报仇,狠狠地揍她一顿呢!虽然娘子说过,不能打女人,但是她实在太可恶了!”
这样死了,倒是便宜景淑贞了。
或许岳亚群让景淑贞死在自己手里,也是一种仁慈。不然,落入木栩手里,说不定会被狠狠地折磨呢?
木栩冷淡地看着景淑贞的尸体,淡淡道:“人死了,就尘归尘、土归土,恩怨尽勾销了。”
“嗯!”林钦然重重地点头,不过,他点头之后又看向岳小琬,“可是,娘子不是说仇人是两个吗?”
还有一个,正是岳小琬!
不过,岳亚群一副护着岳小琬的姿态,让木栩如何动手呢?嘿嘿,那当然是直接动手!
木栩忽然大喝一声:“来人!”
“在!”福伯的义子福禄,带人冲了进来。
“将二小姐‘请’去柴房!”如今的木栩,俨然是将军府的主人,比岳亚群这个真正的主人更有魄力、号召力。
“是!”福禄二话不说,就开始行动。以福禄为首的家丁们,围住了岳小琬。
岳小琬瞬间慌了,她挣扎着,向岳亚群求助:“爹爹,救我!救救我啊!姐姐一定会杀了我的!呜呜呜!”
她的哭腔,实在叫人心疼。当然,不是木栩心疼。
岳亚群瞪了木栩一眼,怒喝福禄等人:“全都住手!你们吃着将军府的粮食,却不知道谁才是将军府的主人吗?”
其他人有些后怕,但是福禄却挺直了腰背:“将军,太子殿下有令,二小姐多次参与谋害三皇子妃,一切听从三皇子妃发落。”
太子殿下这个名号压下来,岳亚群的怒火也被压灭了一半。他不好多说什么,否则就是与林瀚琛作对。
岳小琬见大势已去,却不肯认输,再次恳求岳亚群:“爹爹,冤枉啊!女儿从未参与谋害姐姐啊!”
岳亚群未开口,木栩直言道:“有没有参与,自会有人调查。将你关入柴房、着人审问,又不是送去官府,已经算是保全将军府与你的脸面了。你若是负隅顽抗,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将你送去见官,差人严刑拷打出真相!”
如此有道理,岳亚群瞬间哑然。
岳小琬也咬了唇,正气道:“清者自清!去柴房,就去柴房!我相信堂堂三皇子妃,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会冤枉好人!”
木栩不再说话,朝着福禄比了个手势。福禄就带着人离开了。
岳小琬在祠堂门口,忽然驻步。木栩这人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而且恨她入骨了……万一木栩循着由头害她呢?不行,她要凭借景淑贞所言的秘密,好好活下去!
岳小琬忽然扭头:“阿珝姐姐,关于你身世的秘密……当今世上,只有我知道哦!”
身世?
木栩的身世,她自己就很清楚呀!爷爷、父亲……外祖母、母亲、舅舅……
难道还有木栩不知道的内情?就算有,她也可以自己去查证,不需要岳小琬说……
木栩面无表情地讲起了大道理:“对我而言,身世从来不重要。生而为人,感恩生父生母给予生命,感恩养父养母给予照料,感恩身边的亲朋好友给予关怀。人对我好,我对人好;人对我恶,我对人恶。仅此而已。”
“嘿嘿……”岳小琬假笑了几声。她的笑声里有着旁人听不懂的深刻意味。
连此时的木栩,也不懂。但是她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算了,以后再想办法套套话。
岳小琬走后,祠堂瞬间冷清下来。
剩下岳亚群与木栩四目相对,林钦然乖乖地没有打扰他们,安静地立在一旁。
岳亚群一脸愧色:“是爹对不起你和你娘……”
“我娘已经去世多年,你就算看清真相,也于事无补了。”时隔多年,木栩也淡然了许多。
不过,若是岳亚群当初没有被景淑贞蒙蔽,愿意相信孟菲、相信木栩……或许他们一家三口能一直过着幸福的小生活。不会有景淑贞的趁虚而入,甚至不会有岳小琬这个所谓的二小姐。
说到底还是怪岳亚群,刚愎自用,生性多疑。
木栩想到岳亚群对孟菲的毒打,心里又有一股火无法压制,“将军,真凶已死,帮凶又当如何处置?”
岳亚群以为木栩是在说岳小琬,他求情道:“阿珝,小琬从小就是个善良、胆小的女孩,她跟她娘不一样。我相信她不会……”
木栩打断了他的话:“她到底有没有做过恶事,太子殿下自会派可靠之人来亲自审问。若是无辜,自然会放人;若是害人在先,就怨不得别人。总之,不牢将军费心。”
“额……”岳亚群在木栩锐利的目光下,似乎有些顿悟了……难道木栩所说的“帮凶”就是指他?
是啊!
如果不是岳亚群因爱生恨,被“耻辱感”蒙蔽了内心,也不会纵容景淑贞故意折磨孟菲乃至害死孟菲,更不会不问真相就将木栩逐出家门……
木栩恨他如是,也是情有可原了。
岳亚群脸色青红交加,舔着脸皮问道:“阿珝,你要怎样才肯原谅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