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卓傲那里离开后,木栩仍然有些恍惚。
若非林瀚琛一直牵着她的手,她可能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原本对将军府也没报什么期望,对岳亚群这个亲生父亲也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现实被血淋淋地撕开,让她看到了至亲之人的黑心,她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带回了东宫。
到了书房,她才恍然回神:“殿下……”
“嗯。”
“二皇子所言,都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信则真,不信则假。”
“我想去将军府一趟……”
“去吧!”林瀚琛没有阻拦她。有些事情,该她自己去面对。
其实一切挑明了也好,万一哪天东宫与将军府斗得你死我活,木栩就不至于摇摆不定了。到底一边是血脉亲情。
木栩默默地点头,在临走前,又问道:“殿下所言,都是真的吗?”
“嗯?”
“殿下对二皇子所说的那些,丞相的信、贵妃的把柄……”
“你猜。”林瀚琛的笑容很淡,暗藏着神秘。
“木栩相信殿下手眼通天,拿到他们的把柄并不奇怪。但是木栩不解,为何殿下不将一切呈给皇上,来一招釜底抽薪,叫他们永无翻身之日呢?”
“没那么简单。”林瀚琛是最清楚朝堂势力的。盘根错节,千丝万缕。
就算高谋这个丞相倒了,下面还有无数他的门生。那些个丞相派,全都身居要职。若非有一支强悍的我方心腹去完美替补,就不能动他们。
皇上忌惮高谋,明知道他为了私心一力扶持林卓傲,也睁一眼闭一眼。
而林瀚琛不管是为了自己、为了皇上还是为了将来的朝堂,他和丞相派只能是敌对。如果由他来揭露一切,即便事实如此,也会惹人猜疑——一朝君子一朝臣,而他在排除异己。
他的浅笑很浅,却意味深长:“最好的办法,是让皇派或者父皇亲自去发现。”
“嗯?”
“二皇弟得知我掌握着他们的把柄,你说,他会做什么呢?”
林卓傲此时还在闭门思过期间,他本人不能外出,而身边之人又不可信。可是,无论是高贵妃还是高丞相都陷入了险境之中,他肯定会找人带信,让他们提防。
但凡带信,就容易落下把柄。
林瀚琛不出手,但是他可以暗中将消息透露给皇上的近臣。到时候……
林卓傲不打自招,自乱阵脚,暗中通知高谋、岳亚群等人的把柄旁落在皇上手中。而皇上会如何呢?或许会静观其变,等到拿到真凭实据,再狠狠地打上一杆子。
收到消息的高谋等人,自然也会做出反应。把柄在林瀚琛手里,他们多半会想法儿将林瀚琛直接扼杀,恶人先告状。
逼得急了,他们说不定会策反。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不过,林瀚琛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他要来一个绝地反击,再来一个漂亮的瓮中捉鳖。毕竟,届时连皇上也会站在他这一边。
总之结果是对林瀚琛有利的,至于他给林卓傲看的“证据”到底是真是假,还重要吗?不重要了。
“兵不厌诈,殿下果然是高招。”木栩恍然大悟,由衷佩服。林瀚琛不愧是从出生到现在,中途遭逢母后失宠、自尽,外戚纷纷凋敝,还能稳居太子之位多年的男人。
木栩都被林瀚琛在林卓傲面前的演技给折服了。信以为真。没想到只是他的计谋。
倒也逼着林卓傲出卖了将军府,拉了岳亚群下水。此时的木栩,思路也更加清晰了。林卓傲其实是故意迷惑木栩和林瀚琛,让他们将目光移到将军府上,去对付岳亚群……这样高谋就能得到喘息,从而想出对策。
木栩冷冷一笑:“如此看来,我更加要去将军府走一趟了。”
而且把事情越闹越大,才好。
-
将军府。
木栩自从认祖归宗,身上就多了岳家小姐“岳若珝”的牌子,可以自由出入府中。而她习惯性穿着男装,此时正晃着手中的牌子,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不需要有人通报,她直奔岳亚群的书房。
她这次来,就是要当面质问岳亚群,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阴谋,到底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嘭!
木栩破门而入:“岳将军。”
她自然不会喊他一声爹。他不配。
岳亚群怔楞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这将军府的书房,她是第一个敢这样没大没小地闯进来的。
他眼中是厌恶,面色冷肃:“逆女。难道我将军府就是这般的家教?”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我不知道什么是家教。”木栩忽而一笑,话锋一转,“不过,我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大的。莫非您在质疑殿下的教养?”
“额。”岳亚群语塞。他哪里敢质疑林瀚琛?
木栩的确娇纵任性,也的确是林瀚琛惯出来的。但是,谁又敢有意见呢?
他烦躁地问道,“你既然身为东宫女官,不好好待在东宫随侍殿下,跑来将军府作甚?”
“我是岳家小姐,回家看看,难道都不行?”
“呵呵。”岳亚群冷冷一笑,根本没将她当做自家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木大人,有何要事,还请直言。”
父女俩之间,哪里来的半点父女之情?
只剩下争锋相对,谁都不让。
“我的确有事,想向岳将军请教请教。”木栩也不卖关子,直言问道,“二皇子已经放弃迎娶木栩之事了,您是不是很失望?”
岳亚群眼睛微眯:“不可能。”
木栩呵呵一笑,她一扬手中的信纸:“白纸黑字写着呢,上面还有二皇子的印章。”
“……”
“实不相瞒。太子殿下抓住了贵妃陷害后宫妃嫔的把柄,以此要挟,二皇子只能妥协了。”
“那又如何?”
“二皇子跪地求饶,赌咒发誓以后归入太子阵营,全心全意辅助太子。不仅如此,二皇子为表诚心,还将岳将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狼子野心给和盘托出了。”
“你需要血口喷人。本将军行得正、坐得端。”岳亚群嘴硬道。
木栩自然知道,他不会坦率承认,但是这不妨碍她反咬一口。她笑意变得鬼畜,声音动容道:“爹爹,八年前你明知我是冤枉的,还要动用家法,将我赶出家门,不就是做了一场戏吗?这些年,女儿在太子殿下身边潜伏,渐渐取得殿下信任,就是为了给爹爹探听情报啊!”
“你……”岳亚群指着她,气得发抖。
他当年的确有暗中托付林瀚琛,救“岳若珝”一命。那是牺牲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儿,而博取林瀚琛的信任,根本不是派木栩为他做事!
一个十岁且恨他入骨的孩子,能帮他做什么?
“爹爹,事到如今,您又想将女儿许配给二皇子,让女儿潜伏在二皇子身边,再行探子之事。女儿心里不怨恨爹爹,女儿必定为了岳家、为了爹爹……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木栩说得更加动容,眼眸泪光点点,一脸忍辱负重。
岳亚群简直被她的演技给气炸了,指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爹爹骂得好。女儿承蒙太子殿下多年养育,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顶着他的威风活得风生水起,但是却是一心为了爹爹办事。殿下真是养了一头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木栩巧妙地偷换概念。
她就是要阴死岳亚群!
以后到了皇上面前,木栩这个女儿声泪俱下地“坦白从宽”,看岳亚群还能如何反驳?
“你……你简直不要脸!”岳亚群气得手指都在抖,冲到她面前,抬着巴掌就打了过去。
然而,木栩岂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岳若珝?她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哟,爹爹这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吗?”
“还真是和你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女人!贱妇!”岳亚群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孽种!根本不是我岳家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