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说:“难受就上床躺着。”
温徵羽说:“脖子和背都睡疼了,坐会儿。”
叶泠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又给章太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会儿温徵羽醒着,“说睡久了,想坐会儿,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又问他们现在到哪了。
章太婆告诉她,他们已经到医院了。
没过多久,连昕就陪着他的爷爷奶奶给温徵羽送早餐过来。
温徵羽吃过早饭,又问起岑家的事。
章太婆的脸色沉了沉。
叶泠说:“看情况处理。”
温徵羽轻轻地应了声,还是说了句:“我……还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
章太婆深深地看了眼温徵羽,说: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把你自个儿的伤养好比什么都强。你还操心别人。”
连老先生轻轻碰碰章太婆:“少说两句,难得看起来好些。”
温徵羽冲连老先生轻轻笑了笑,说:“我也觉得我好多了。”
她陪老先生老太太聊着天,忽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守在门外的保镖把人拦住:“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
温徵羽扭头,见是一个看起来约有四十多位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穿着风衣,脖子上还围着围巾,站在门口,正盯着她。这女人长得不是很漂亮,但特别有气质,是属于那种古典和威严并存的气质,很显眼的。温徵羽认清楚来人,顿时激动地大喊声:“大姑!”她蹭地起身,脑袋突然一阵剧烈疼痛,刹那间就像发生泥石流似的有无数的滚石砸下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到处一片黑暗,黑暗中还有一片如星河般的璀璨光芒。
星云变幻,似穿越了无尽漫长的岁月,又似亘古未变。
一个如道观里修道的老道士大声讲经的声音响起:
“何为梦,何为醒,何为虚,何为实……”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虚实交替,乾坤互转……”
“何为天,何为地,何为乾,何为坤……”
“浑圆无极,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极生有极,有极化乾坤……”
温徵羽觉得这老道士好像扯远了,她心想:“我到道观出家了吗?”她突然想起她出家,叶泠去庙里找她的事,一个想法瞬间从她的脑海中迸出:“我出家了,叶泠怎么办?”她倏地睁开眼,便感觉到刺眼的光芒,又闭上眼,然后眼皮被掀开,刺眼的光芒照进她的眼里,难受得她差点淌出眼泪。
那掀开她眼皮的手松开,听到一个嗡声嗡气如同鬼飘的声音说:“醒了。”
温徵羽眨眨眼,又听到同样嗡声嗡气但不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那些嗡声嗡气的声音逐渐清晰。
温徵羽有点恍惚,心说:“道观?”天花板不像。她恍了恍神,才醒过来,慢慢扭头,就见到叶泠正凑近了看她。她的病床边还围了一圈人。有她外公外婆,有连昕,还有一个皮肤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像四十多岁,但眼角已有深深的鱼尾纹的女人,那女人旁边还站着一个长得格外结实的三十出头的男人。
她以为眼花是幻觉,眨眨眼,发现他们仍在,她又再眨眨眼,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直到那女人出声喊她:“小羽”。声音很清楚。
温徵羽不确定地喊了声:“大姑?”真是大姑和栋表哥?
温时缡轻轻地点点头,说:“是我,还有你栋表哥。”
温徵羽抬起手,说:“摸一下,确认确认不是做梦。”
温时缡伸手,与她握着手。
温徵羽感觉到手上的热度,确定是她大姑,不是梦和幻觉。她问:“不是说过年才回来的吗?”
温时缡说:“伤成这样,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老三是个浑的,老二是个小事精明大事拧不清的,总得回来看看。”她在床边坐下,说:“看到我那么激动做什么,也没想自己现在成什么样,还不老实躺着。”
温徵羽赶紧岔开话题:“二姑没来?”
温时缡说:“我在这,她哪敢来?早跟她说过,见到老三立即逮起来,纵着他出生这么多事。”
温徵羽心说:“二姑疼弟弟嘛,亲弟弟……”可一想,大姑也是温时熠的亲姐。她再看她大姑,发现她大姑居然格外和气。她心说:“上了年纪转性了?”
温时缡给她拉拉被子,说:“行了,少想些有的没的,刚醒这小眼珠子就乱转,也不怕把自己再转晕过去。”
温徵羽忐忑地问:“你提前回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温时缡没好气地看她眼,说:“还乱想,打你啊。老二说你的脑子里有点淤血,再看你躺了这么多天没好,我给你请了个医生过来。”
温徵羽“哦”了声,问:“见着老先生了吗?你别气他了,他很惦记你,你的院子都收拾得好好的就等着你过年回来住。之前还翻着日历数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温时缡扭过头看了眼别处,淡声说:“见着了……还那样……”
温徵羽见温时缡这样,就知道她也惦记老先生,说:“他嘴硬,你别跟他计较。”
温时缡点头,说:“行,给你面子,不计较了,你少操心我们。”
温徵羽放心地“嗯”了声,说:“那我再睡会儿。”她又补充句:“老先生见到你,即使他嘴上说难听的话,心里也是开心的。”
温时缡点头,她看着温徵羽闭上眼便又睡了过去,这才起身往外面去。
她去到外间,胸前一阵剧烈起伏,过了好几秒才把情绪压下去,出了病房。
温徵羽睡着前还在想:大姑提前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又想,大姑回来,即使发生大事也不用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何为梦,何为醒,何为虚,何为实……”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虚实交替,乾坤互转……”
“何为天,何为地,何为乾,何为坤……”
“浑圆无极,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极生有极,有极化乾坤……”
温徵羽:
释义:失重状态,晕头转向!
大仙:滚!
温徵羽醒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叶泠及围在病床边的一些人,在温徵羽睡着后,与医生去到外间。
温时缡这时候也顾不得伤心父亲,眼下更要紧的是还活着的人。
她是做医疗医疗行业的,特意为温徵羽请来的脑科医生,大家自然是想让医生看看的。
眼下就是先安排国内外医生共同会诊,温时缡和崔栋并非专业医生,不便介入他们的探讨,于是向一直守着温徵羽的叶泠和连家人了解温徵羽的情况。
叶泠告诉温时缡母女,温徵羽刚住院的时候,ct显示额角有阴影,诊断为硬脑膜下出血,医生安排了住院。她在医院躺了一周,又出现颅内迟发性出血,颅压上升,昏迷不醒,转入重症监护室,在重症监护室住到十一天的时候,身体出现应激反应,引起高烧,曾一度病危。前天她的情况稳定下来,这才转回病房。
温时缡听完沉默良久,才问:“我父亲是在徵羽病危时……”
叶泠点头,压低声音说:“那天晚上爷爷守到天黑才回去。他下楼后……从住院楼的大门到司机停车的路边有几阶台阶,那天下了雪,路滑,他摔了一跤。”
“当时应该就发病了的,但他和司机都以为只是脚滑,爷爷想着没事,又不想再在这节骨眼上给大家添乱,拍拍身上沾的雪和泥就回去了。他回家后,谁都没说,也不让司机说,换了衣服,简单地吃了几口饭,早早地歇下了。”
“二姑回家,听到保姆说爷爷的衣服脏了,像是摔过跤,她去敲爷爷的房门,没有人应,这才赶紧把人送到医院,才发现是脑溢血。爷爷一直昏迷不醒,住了几天后,出现并发感染症,不到一周就走了。凌晨四点多走的,那时候徵羽还有点发烧,一直喊着爷爷……”
叶泠顿了顿,才说:“我看徵羽的反应像是感觉到爷爷出事了……”
温时缡沉默许久,沉声说:“老三那里,我手上有些证据,待会儿交给你们,就别……让他再出来了。”
叶泠点头。
温时缡又说:“王子道的事,我收集到的一些……资料,也一并交给你们。国内的情况,我不太熟悉,老二……她眼下顾不上这些,也没那能力处理,就一事不烦二主,交由你们一并处理。我那里还有些人,我已经让他们尽量配合你们的行动,如果还有需要,可随时联系。之前,我只知道那位马路先生与小羽有联系,卡森目前只与马路先生有联系。”
叶泠应道:“好的,如有需要,我会安排马路与卡森联系。”
温时缡略带歉意地点点头,说:“很抱歉,家父那还有后事需要料事,我先告辞了。等医生们研究出治疗方案,我再过来。这是我儿子崔栋,我把他留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忙活的地方,尽管让他去做。”
叶泠点头应下,她说道:“大姑,您节哀。”
温时缡轻叹口气,点点头,又向章太婆和连老先生说了几句请让他俩保重的话,向他们告辞后,这才离开。
崔栋送温时缡到门口,就让温时缡留下了。
叶泠看着这崔栋,再想到温徵羽的另一个表哥康柏,暗叹口气。
她与温徵羽在一起这么久,温徵羽极少提到康柏和崔栋。崔栋离得远,温徵羽和他接触并不多,算起来还是上次温徵羽的奶奶去世,他们才有过接触。她从温徵羽和康柏的接触来看,那就是寻常的亲戚关系。
这次温徵羽住院,康柏只自己过来探望过一次,还是来探口风,之后是周末,他带着老婆孩子去温时纾家,温时纾让他来接温儒老先生回去来过两次。
连家与温家是断了往来的,即使现在凑在一起,也只因为温徵羽。
崔栋是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又是个忙于工作的,他向来独立惯了,是个自来熟的开朗性格,见大家的情绪都极低落,再看沙发和外间的病床都似有人睡,默默地把自己的那点随身行李放在角落,想着晚上可能要在这里打地铺睡了。
连昕对姓温多少都有些看不顺眼,对康柏更是一百个不待见,对这冒出来的崔栋也没好感,在他看来,他连家的人还轮不到温家的表哥来照顾,这个还是千里奔丧赶回来的。当然,他不待见归不待见,人家赶过来尽心尽力的帮忙,连奔丧都顾不上,他也不能给人家难看,于是劝崔栋先去操办温儒老先生的后事,待这边医生会诊结果出来,他们再一起过来。
崔栋自然不愿走。
连昕说:“如果有事,我们会及时给你打电话,羽儿这边需要安静,留太多人反而吵。”
崔栋说:“我知道出了很多事,你非常忙。二姨说你经常住在外间彻夜守着小羽,你忙的时候,换我来守着她。我也是兄弟。我这是第二次来中国,上次回来时,母亲就指着羽儿对我说,这是我唯一的表妹。她是个很好很漂亮很有才华的女孩,还是我的妹妹,我很喜欢她,想留下来照顾她。”
连昕拍拍崔栋的肩膀,说:“先回去给你家老爷子上两柱香,帮羽儿也上一柱,让他保佑保佑羽儿。到晚上你再过来,今晚换你守。”
崔栋这才答应,他把行李放在这占好打地铺的地方,还对连昕说:“我就睡这,说定了。”
连昕说:“你睡沙发,那地方原本是羽儿的一个贴身保镖睡的,她受伤了,暂时没别人睡。”
他等崔栋走后,叮嘱保镖保护好温徵羽,这才带着人陪着章太婆和连老先生离开。
如今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超出了他和叶泠,以及岑家能应对的范围。
连昕和叶泠这才深切明白当初老太太因为他俩打了赵肆又没一棍子把他打死,把他俩一顿教育是什么意思。
一棍子打死赵肆,事件便由他起也由他终,温徵羽不会遭受这番罪,温儒更不会因此引发脑溢血去世。他们与岑琳大可以坐在谈判桌上来谈如何皆大欢喜地和平解决这事。
他外婆拿到账本,熬夜看完,连温徵羽病危都没顾得上理。
老太太看完账本后,把他叫回去,又是一通劈头盖骂,骂他总是拖泥带水,该狠的时候不够狠,该果断的时候不够果断。
之后就把他的小叔和叶泠都叫了回去,让他们仔仔细细地把账本看完。
马路如今是温徵羽的人,温徵羽躺下了,她住院前交待过四房的事由叶泠作主,马路又是叶泠派出去的,账本的事,叶泠自然是要知道的,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