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与太夫人相视而笑，只是，前者面上的笑容是满意而畅快的，后者的笑容中则夹杂了几分尴尬。

　　可怜太夫人卞氏仗着自己身上的诰命风光了大半辈子，如今，在赵嬷嬷面前竟费尽了脑子，明里暗里不知受了赵嬷嬷多少“威胁”，想想也是让人心酸。

　　太夫人叹息了一声，不得不接受现实。以往，虽说林将军与她不甚亲近，但她占着长辈的名分，在面对林将军与林夫人时，有着天然的优势，让这对夫妻俩吃了不少闷亏。如今，林娇怡封了公主，从前那一套便行不通了。

　　论理，林娇怡在这府上如今是最大的，就是她这做祖母的，也越不过林娇怡去。太后如今看着对她客气，让她免了对林娇怡的行礼，可她这个名义上的祖母能够获得的尊敬，也仅限于此了。有林娇怡在手，日后，她这继子与继子媳妇，还不知道会利用林娇怡的公主身份做出什么事来呢！

　　侍立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庄氏，此时也不由望向了窗外。她想得并不似自个儿婆婆这般多，不过，饶是她也隐隐感觉到，这府里头的天，只怕要变了！

　　不曾察觉到这些的，怕是就只有一心想要占林家大房好处的秦氏了吧？

　　被“失心疯”的秦氏忍着一腔怒火，直到赵嬷嬷奉宝福公主离开后，这才发泄出来：“大嫂，方才之事，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哪知道，林夫人根本不欲理会她，直接看向太夫人卞氏：“弟妹既然得了失心疯，就该回府里好生静心调养着，母亲觉得呢？”

　　太夫人才刚从赵嬷嬷那儿受了气，见自己的儿媳竟如此不识相，又不知死活的开始挑衅起林夫人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脾气：“没听到你大嫂说的话吗？还不赶紧滚回你府里去！没得在外头到处丢人现眼！”

　　秦氏没想到自家婆婆竟然这么不给自家面子，顿时又生气又委屈：“母亲，老爷他……”

　　“有老身在呢，你家老爷且轮不到你操心，你管好你自个儿别给你家老爷添乱也就是了！来人，送三夫人回府！”

　　太夫人私下里与小儿媳庄氏抱怨：“如今大房这对夫妻就不把咱们娘儿几个放在眼里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庄氏不比秦氏锋芒毕露，为人颇为内敛，平素不如秦氏地太夫人欢心。如今，秦氏刚犯了错被遣送回府，太夫人有什么抱怨的话，也只好与自己这个小儿媳说说了。

　　谁料，庄氏听了自家婆婆的话，没有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而是一板一眼地道：“母亲放心，母亲毕竟占据着长辈的名分，大哥与大嫂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的。日后，母亲只管守着老封君的位置好好享福就是。”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得向那个孽子和他媳妇低头不成？”太夫人气得手都开始发抖了。

　　秦氏说话做事合她心意，却偏偏如此愚蠢，庄氏看着不声不响，老实得不得了，谁知道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摊上了这样两个儿媳妇！

　　庄氏幽幽地道：“儿媳不过是相劝母亲安生些过日子罢了。母亲难道还看不明白，在这府里头，如今是大哥大嫂说了算，母亲是争不过大哥大嫂的……”

　　她劝太夫人，原也是出自一番好心，谁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脸侧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头被打得偏向了一边。

　　“住口！你那好大哥好大嫂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来坑自家人？素日里我只道你是个胆小怕事的，谁知你竟连亲疏都不分！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让我儿娶了你在这么个败家妇！”

　　非但性子懦弱，嫁进来之后连原先蒸蒸日上的娘家也开始走下坡路了，这小儿媳八成是个丧门星吧！

　　太夫人素来慈和的面庞上一片狰狞，将庄氏骂得抬不起头来。庄氏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怔怔地看着地面，半天没有反应。

　　她是真想不明白，明明有好日子可过，为何婆婆偏偏不肯安生呢？依着林家大房的秉性，若是他们三房四房不主动生事，林家大房是绝对不会来为难他们的。可若是三房四房非得上赶着跟大房作对，大房的几位大小主子也绝不是那等以德报怨的和善人儿。

　　难道，非要闹到大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才开心么？

　　晚间的餐桌上，没了秦氏这个难缠的弟媳，林夫人吃得颇为舒心，太夫人和她的两个亲儿子却是吃得索然无味。林家三爷不高兴还情有可原，毕竟他的媳妇儿才刚在府里出了丑，林家四爷竟也这么不开心，甚至脸色比林家三爷更差，这就让人奇怪了。

　　林夫人细细观察了一阵，忽的道：“四弟妹的脸上是怎么了？”

　　她侧头看着庄氏侧脸上一片红红的痕迹，蹙起了秀眉。

　　大房夫妻素日里与两个异母弟弟家关系平平，林夫人对于庄氏这个弟媳妇儿，自也不甚亲近。只是，庄氏平日里一直颇为安静，从不主动招惹是非，有秦氏这么个嫂嫂在前头作对比，林夫人对庄氏，倒也有一分好感。此时，见庄氏面上不对，自是要问上一问的。

　　林家四爷见林夫人问起庄氏脸上的伤，没好气地道：“她一向蠢笨得很，在哪儿磕了碰了也不足为奇！大嫂，你就别管她了，咱们继续用膳吧！”

　　太夫人也开口道：“老大媳妇，既然老四都这么说了，这事儿你就别再问了，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膏药，一会儿让老四媳妇带一些回去也就是了。今日是公主归家的大好日子，没得为了这么点事败了兴致。”

　　林夫人原本不过随口一问，谁知道林家四爷和太夫人反应这么大？

　　她原本没想太多，这下子倒是起了疑，盯着庄氏的脸看了许久。

　　庄氏低下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中隐有泪意，却始终咬着唇，噤声不语。

　　林夫人暗自叹息一声。她心知，庄氏脸上的伤痕，多半与太夫人脱不了干系。可太夫人是庄氏名正言顺的婆母，若太夫人要教训庄氏，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便是太夫人真的掌掴了庄氏，又能把太夫人怎么样呢？

　　只是，庄氏被婆母欺辱，得不到丈夫的维护也就罢了，连一点儿怜惜之情都没有，只怕，日后庄氏的日子要更难过了。想起林家四爷后宅的那一摊破事儿，林夫人不禁更加同情庄氏，这也是个可怜人。

　　却在此时，被嬷嬷抱着的小团子竟突然撒了一泡尿。刚好嬷嬷一个起身撞上了林家四爷，林家四爷身上被浇了个正着。童子尿顺着林家四爷的衣襟一路留下，将林家四爷的裤子也给打湿了一小块，不知情的人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是林家四爷尿裤子了呢！

　　小团子不知道自己闯了祸，拍着小手笑得正欢，至于林家四爷那脸色……就甭提了。

　　若不是知道自个儿侄女不懂事，若不是知道侄女是公主，他惹不起，他真想把侄女抓过来狠狠地打一顿屁股！可如今，还能怎么着呢？忍呗！

　　林家四爷倒是很想拿嬷嬷撒气，这不长眼的，怎么就偏偏撞在了他身上！可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哪个没点儿背景？一想起刚才赵嬷嬷手撕他三嫂的模样，林家四爷就打消了训斥嬷嬷的心。

　　林夫人看着林家四爷和太夫人的神色，倒是颇为解气。若不是还要给这几人留点面子，她都恨不得把闺女抱过来夸她干得好了。

　　果然是她亲闺女，不动声色的就帮她恶心了一把讨厌的人。关键这些人还不能说什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种感觉真不错。

　　太夫人与林家四爷当然不敢责怪小团子，哪怕小团子不是公主，他们也没法跟一个不懂事儿的小婴儿计较什么。不过，经了这么一遭，这顿饭，终究是吃不下去了。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家三爷和四爷大概都不会登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肥肥哒~吃得开心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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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女主

　　赵如徽：“莫洛果真样貌出众、善解人意，吾心甚慰，王侍郎家还差一名侍妾就凑够两桌麻将，不如……”

　　莫洛：“民女愿青灯古佛，为我大乾祈福！”

　　――对影首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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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如徽]：准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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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娇娇，来，叫娘亲~”永宁侯府主屋内，林夫人正趴在床边拿着个拨浪鼓逗小团子林娇怡玩儿。

　　可惜小团子看上去对这玩意儿一点也不感冒，只是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将头扭到一边，举着自己的小胖拳头打呵欠。

　　林夫人顿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娇娇，你不喜欢娘亲了吗？以前你可是最黏娘亲的！”

　　小团子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林夫人，还在床上一扭一扭的，似乎想要离这个奇怪的女人远一点。

　　林将军笑着走了进来：“夫人，你莫非忘了皇上与皇后娘娘说的话了不成？这些寻常孩子喜欢的东西，可哄不住咱们娇娇。你要是想要让娇娇乖乖叫你娘啊，还得靠这个！”

　　说着，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来，一上一下灵活地抛了起来。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小团子见状，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只见小团子费力地翻过了身，那笨拙的样子，像一只被人翻过了壳的小乌龟似的。

　　林夫人没忍住，笑出了声，下一刻，就被小团子愤怒的小眼神盯住了。

　　“啊！啊！”小团子朝着林夫人举起了小拳头，似乎是在抗议。

　　林夫人立刻不笑了：“哎呀，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怎么好似我说什么，她都知道一样！”

　　林侯爷道：“你可别仗着她小就欺负她，咱们家闺女可聪明着呢。你说她不好，她是知道的。”

　　林夫人闻言，十分担忧：“这可怎么是好！娇娇不会更讨厌我了吧？”

　　“定然会。你别看这丫头才这么一丁点大，可记仇得很呢！听说抓周宴上，皇上把她放在桌子上，不肯抱她下来，是太子把她给抱下来的。这丫头就连皇上都不理了，只让太子抱呢。”

　　“啊，这……”林夫人瞪大了眼，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回事：“皇上会不会恼？”

　　“皇上对这丫头的疼爱，可不下于你我。他没有生这丫头的气，只是对太子吹胡子瞪眼了一番。”林将军的语气很是轻松：“放心吧，皇上不是这等心胸狭隘之人，断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生娇娇的气的。且我看着，咱们家这丫头，是真投了太后、皇上和皇后的缘呐！”

　　林将军这一说话，手上的动作免不了停下了。

　　小团子见没有红艳艳的果子可看，不免有些失望：“果果！果果！”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将军和林夫人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小团子的身上，林将军蹲-下-身，凑到小团子跟前：“娇娇在找什么？”

　　小团子朝着林将军伸出了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林将军毫不犹豫的将手伸了过去。

　　与成年男子骨节分明的大手相比，小团子的手实在小得可怜，仿佛稍稍一个用力，就会碎掉。然而，此时大手小心翼翼的，连动都不敢轻易动，反倒是那双小手，放肆地在大手中间摸索、寻找着。

　　到了最后，小团子瘪了瘪嘴，失望地冲着林将军道：“没有果果。”

　　林夫人在一旁看着父女间亲密的互动，实在眼热。她可是孩子的亲娘呢，娇娇是她十月怀胎亲自生下来的，哪儿能被旁人比下去！就是孩儿她爹也不行！

　　一双纤纤素手握住了红艳艳的果子，递到小团子跟前晃了晃：“娇娇是不是在找这个？”

　　林夫人的手与一般的贵妇不同，上面布满了舞刀弄剑留下的茧子，那双手是纤细的，但蕴藏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小团子的注意力被眼前那枚果实所吸引，又有一部分落在了林夫人的一双手上，因此，倒不像一开始那般对林夫人爱理不理，一双紧贴着林将军大掌的幼嫩小手渐渐落下，迟疑着朝林夫人伸出手去。

　　林将军见女儿“喜新厌旧”，终于体会到了皇上被太子抢走注意力时的心情。

　　林夫人面上的笑容却在不断扩大：“对，就是这样。娇娇，想要果果的话，就自己来娘亲手里拿哦~”

　　小团子琉璃般的眼珠子一直盯着林夫人手中的果子，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出手。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道是大少爷与二少爷回来了。

　　林夫人与林将军一愣神，小团子便飞快地伸出手，将果子从林夫人的手中抢了过来。

　　林夫人不曾料到“敌军”竟这样狡猾，一不留神就失了阵地，顿时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小团子的鼻头：“你啊，真是鬼精鬼精的。小小年纪便如此，待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母亲，听闻您和父亲把妹妹接回府了，妹妹呢？”

　　才刚换过衣服，林家大少爷林熙桐与林家二少爷林熙靖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林家人在边关一呆就是一年，林熙桐与林熙靖都想家得很，尤其放心不下小小年纪便被独自留在京中的幼妹。他们走的时候，妹妹还是那么小，那么软，跟只刚出生的奶猫儿似的，连抱一抱，都怕伤着她。

　　也不知，过了一年，妹妹长大了多少，是不是更漂亮、更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