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可惜却没算到自己这个素来唯唯诺诺、对他恭恭敬敬的大儿子竟有弑父的胆量,这一刻,徐丞相肠子都悔青了:他早该有所防备的,早在大儿子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三皇子、为侄儿削弱对手的助力时,他就应该想到的,真是……老了……
“哎,三殿下上位,我就是国丈了!五殿下上位我算什么?太后的庶出大哥?”徐丞相的大儿子、徐燕瑜的父亲徐峄“嗤”地笑了一声,摇头叹道:“爹啊,盼您理解,儿子我憋屈了这么多年,再不拼搏一把,岂不要继续憋完下半辈子?”
徐丞相张了张嘴,终于是无言以对,死不瞑目。
眼看着自己叱咤朝堂的父亲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徐峄神情复杂,似喜似忧,有怨恨也有叹息:老爷子去了,自己的未来……应该至少会比现在好吧?
翌日,红日初升,百官上朝。
内侍们已连夜在勤政殿中拉起了一道帷幕,这时候,徐贵妃和纪贵妃一左一右地坐在帷幕之后,彼此距离很近,可她们二人却连一个目光也不分给对方,而是双双盯着帷幕前方的那张——龙椅!
再然后,才往下扫视分为两列、缓行入殿的文武众臣……
“丞相何在?!”
惊见走在文官第一位的竟是齐靖安,徐贵妃霍然起身,既怒且惧,大喝出声后,她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走在文官队伍较为靠后处的徐峄赫然出列,哽咽道:“昨夜惊闻陛下重恙,臣之老父哀思过重,以致心痛神衰,现已……乘鹤西去了!”
“……!”
悉闻此言,满朝皆惊,最惊的自然是徐贵妃——她呆立片刻,猛地尖叫了一声,竟是双目翻白,直接就昏过去了。
而纪贵妃的一双凤目则是顿时璀璨如星,那熠熠星光甚至穿透了帷幕、直直地洒落在了齐靖安的身上。
“圣上抱恙,已令我大魏日月黯淡,而老丞相竟在此时撒手人寰,这于我朝更是一个犹如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噩耗!”在数百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齐靖安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掷地有声道:“然而,纵使日月黯淡、山崩地裂,朝堂大事却也是万万不能荒废的,诸位同僚,为大魏国运计、为天下百姓计,你们说,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这还用问吗?
众臣们暗暗腹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三皇子登基已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了,驸马爷你直接把那句最重要的话说出来不就行了?还等什么呢?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其中尤以纪贵妃最为急迫,甚至已将自己的衣摆拧成了麻花——可齐靖安却偏偏不再说话了,只用透亮的目光扫视着群臣,并以强大的气势压迫着众人:怎么着,想让我来当出头鸟?门都没有!
皇帝还没死,就要提议改立新君,这个活计,可不是什么好活计。
虽说事已至此,出头鸟总要有人来当的,但齐靖安却是最没必要出这个头的,一则皇帝对他这个女婿恩重如山,他要是真出了头,岂非忘恩负义?二来,他真正想要拼命力撑的根本不是三皇子,而是他那远在戈壁征战的心上人啊,所以他何必费这个劲?!
齐靖安神色稳然,将自身情绪把持得滴水不漏,极为沉得住气。可其他人就渐渐撑不住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勤政殿内的气氛越发凝滞,这感觉,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大家的脖子。
“依臣浅见,该当另立新君,以安朝野!”——出头鸟终于扑腾着翅膀飞出来了,正是徐峄。想想也是,他为了当国丈,连老爹都干掉了,在这关头还怎么憋得住?
而“另立新君”这四个字一旦在勤政殿中响起,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朝臣们装模作样地“热烈讨论”了一下新君该由谁来当,并掰着手指数出了十条八条“很有道理”的理由之后,大家众口一致地表示:自然是三殿下!
纪贵妃几乎快要被巨大的幸福感给砸晕了,但看看晕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徐贵妃,她终于还是没有晕过去,而是端坐在帷幕之后,很有风范地说了一番话,以准太后的身份感谢朝臣们的“公正”和支持,并请大家继续为国效忠,尽心尽力辅佐新君……众臣自是齐声应喏。
就这样,当消息最不灵通的夏侯卓终于搞清楚了这两天究竟发生了哪些大事的时候,他已即将成为大魏的新一任皇帝。
☆、第七十八章 可怕
三皇子夏侯卓将成为大魏的新一任皇帝,此事已顺利地确定了下来,登基大典将在十余天之后的某个黄道吉日举行,朝臣们各去准备,这一场关乎到皇位归属的重要朝会便也到此结束了。
总的来说,众臣对这个结果都可算是勉强满意的,虽然三殿下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明君的样子……咳,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么?五殿下还是个孩子,纵使徐丞相没有死,五殿下的“个人竞争力”也是低于三殿下的,更何况他的大靠山倒下的时机如此之“巧”,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至于徐丞相是怎么死的,事已至此,就更没有计较的必要了。即便是他的官场老友、得意门生,也不会为了他而“多做傻事”的。事实上,面对这个结果,他们也许还暗舒了一口气呢——不用去跟三殿下一系的人马硬碰硬了,就算往后他们都会被降职甚至免官,也总好过拼个头破血流、变成皇座下的铺路白骨吧?
无论如何,从大面上来说,政权的平稳过渡,对谁都有好处,区别只在于好处的大小而已,所以离开勤政殿的时候,大家都是笑呵呵的。
齐靖安也在微笑着,笑容十分标准得体,但他瞅了瞅那高高在上的皇座,想象着与自家心上人很是相像的夏侯卓坐在上面的样子,心情还真是颇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