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回春垂头,不将震惊暴露于他前。
幸好天色昏暗,车厢里更是一片模糊朦胧的黑,他们只能借着天外的月光看到对方隐约的轮廓。
姬清澜叹息道:“我偿还不了师傅这个心愿,只能尽力为他报仇。若是两样皆不得,他日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师父?”
端木回春道:“你为你师父已经做得太多。”
姬清澜摇摇头,转头看着窗外,半晌才道:“不,我欠他太多。”
端木回春突然想,若这世上还有一人是姬清澜在乎的,只怕就是他的师父了。他利用辛哈,利用姬妙花,利用圣月教,利用魔教为的都是他的师父。如此说来,他虽不是一个至善之人,却是个至孝之人。他对他的看法稍稍改观。
姬清澜突然压低声音道:“抱歉,当初我并不知你与师父的渊源,只以为你是哪里混进来细作。”
他声音极轻,端木回春也跟着小声道:“无妨。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以为我是混进圣月教的细作。”
姬清澜道:“镇心丸其实是我研制的一种慢性毒药。”
端木回春心头咯噔一声,没想到他居然会承认!
姬清澜继续道:“镇心丸服用得越多,中毒越深。我只有两枚解药,一枚给了姬妙花。”
端木回春把心提了起来。难道他要将剩下的一枚解药给他?
“他可曾将解药转赠于你?”姬清澜问。
端木回春摇摇头。
姬清澜轻叹一声。
端木回春心头一沉,莫不是另一枚解药已经没了。他正想着,手心突然被塞入一个一握大小的小匣子。
62
62、买定离手(七) ...
纵然车厢内黑暗,但是两双眼睛依旧准确地找到了对方的位置。
端木回春握着小匣子,低声道:“为何?”
姬清澜似乎笑了,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我说过,你是我师侄。”
马车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着,车厢时颠时静。
“袭击魔教情非得已,若能化解恩怨……”话戛然而止,但意味深长。
端木回春沉默了会儿,将匣子藏进怀中。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突兀马嘶。
马车缓缓停下来。
扑通,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端木回春掀起车帘,还未如何动作,就被坐在车辕上的姬妙花拉过去亲了一口。
“你……”端木回春想发作,又按捺下来,反手拨开他的肩膀,就看到路前方匍匐这一个身影,阿佩阿环从马背上跳下,朝他走去。他忍不住提醒道:“小心有诈!”
阿佩回头看了他一脚步朝那人冲去。
她这般不管不顾,倒叫与她一起的阿环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跟在她身后,以防不测。
大概听到动静那个身影动了动,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阿佩走到他跟前,蹲□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努力想睁开眼睛,气息却越来越微弱,“救……救命……”
阿佩狐疑地看向阿环。
阿环弯腰检视那人,发现他背上血肉模糊,显是受了极重的伤。她抓住那人手腕,须臾摇了摇头。
那人一动不动,已然没了气息。
阿佩不无幸灾乐祸地说:“没想到竟有人敢在绝影峰的范围内动手。”众所周知,姬妙花最讨厌有人在他地盘打打杀杀,曾严令门下打闹。
西羌武林与中原武林不同。中原武林的门派之间虽然也有远近亲属,但平时是各门各派各过各的。西羌武林却将整个西羌分成好几份,每一份都会选出一个实力最强的门派,其他门派则依附于它,直至另一个更强大的门派出现。圣月教之所以是西羌第一大教派,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它独占了最丰厚的两份。
“呀呀,死得真干脆。”姬妙花边走过来,边取出火折子吹亮,然后照着那人的面孔。
端木回春皱了皱眉。此人五官不似西羌人氏,倒像是中原人。
此人身上只有件破破烂烂的粗布衣,又没留下什么遗言,因此阿佩和阿环用树枝将他尸体挑至一边,便不再理会。
端木回春进车厢,便听姬清澜对阿环阿佩道:“一会儿在镇上找一间棺材铺来收尸,免得脏了峰主的地界。”
姬妙花坐在车辕上笑道:“清澜亲亲果真想得周全。”
一行人重新上路。
端木回春的思绪很快又回转到解药上。说姬清澜看在姬无常与父亲的情分对他另眼相看,他是不信的。但说他想通过自己与魔教和解,倒还有几分可信。
“谁?”阿环突然大喝一声。
端木回春一怔,今晚怎的这么多变故?
他这次掀帘已谨慎许多,只探手,不露头,等马车停下,姬妙花下车后,他才探出身来。
前方跪坐着两个人,与之前那人一样,蓬头垢面,血迹斑斑。不过互相搀扶着,精神尚好。看着他们,端木回春想起刚来西羌的自己,怜悯之心顿起,“你们是何人?”他问出口后,才发现问得荒唐。这里是西羌,他说汉语也是鸡同鸭讲。
谁知那两人听了之后,浑浊的双眼顿时流露出光彩来。
“我是胡大虎,他是胡王六,我们是胡家村人。”胡大虎激动道,“你你,能不能带我们回去?”
端木回春道:“你们是……”
胡大虎双眼迸出泪花,“我们是被拐骗的!那人说城里招工,我们就去了。谁知道,一出村,他们就把我们锁起来关在马车里。车里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都是被骗来的。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被送到西羌,当奴隶卖!”
端木回春想起自己的遭遇,眼中精光一闪。
阿环道:“那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胡大虎道:“我们几个装病,所以一直没有卖出去。那些人打算找个乱葬岗,把我们都灭口,后来谷哥打晕了其中两个,先跑了,我们跟着跑。”
端木回春道:“你们身上的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