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璇其实心中早不把萧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之前之所以那么乖乖听话地整日待在颐华宫中不出门,不过是她既然受了楚帝和皇后的赏赐,正所谓拿人手软,她只能暂时在颐华宫中躲个清净了。
“好了,知道这段时日委屈你了。”萧璇这么一说,倒让楚帝对她愧疚了起来。“难得你这次这么听话,父皇想个什么法子补偿你好呢?”
楚帝这话正中萧璇下怀,她今日前来凌云殿寻楚帝的确是有事情的。
在萧璐解禁之前,萧璇在永寿大长公主寿辰那夜意外捡到了身世不明、又被割了舌头的橙澄。萧璐想要收留橙澄在自己身边,可眼下的情况是她不知橙澄的真实来历,橙澄自己也说不出来,萧璇只能将橙澄藏在自己殿中。如果想要橙澄过了明路真正留在自己宫里,只有查明孤身一人的橙澄是如何在宫中藏身至今不为人所知,查明橙澄的来历和身世。萧璇更想要知道,是谁那么狠心割了一个小孩子的舌头。
因为这事,萧璇想要拜托在锦旗卫供职的段少澜帮忙查证橙澄的来历。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在萧璇捡到橙澄的前几日,段少澜奉了楚帝的命,带着一小队人手前往江南调查一桩案件。
可在段少澜原定的归期那一日,段少澜和他带去的小队不仅没有返回帝都,连寻常的联络都断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段少澜始终没有递送消息回来,他和他所带的那一小队人像是滴入江河之中的一滴水滴,消失得干干净净、踪迹全无。
萧珺同样为好友着急,但是他身为皇子,锦旗卫所有调度均由楚帝直接管辖,他亦无法向楚帝开口。
萧璇日日待在颐华宫中,亦然为了段少澜的安慰悬心。
她忍了好几日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来凌云殿直接寻到楚帝问一个明明白白。反正她和段少澜的事情早在楚帝的面前过了明路,她又只是不涉朝局、不问政务的公主,最坏的打算不过是挨骂一顿而已。
再说了,楚帝直接派出的一个千户和一行小队就这么莫名地消失在了江南,她就不信楚帝会不派人去搜寻。
“父皇,不用你想了,”萧璇拉住楚帝的手,很是郑重地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我有话想要问父皇,父皇只要能给我一个答复,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哦,是吗?”楚帝呵呵笑道。“看来你今天是有备而来啊,是早就想好要向朕要什么了。好,父皇应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真的?”萧璇虽然心中早有打算,但是楚帝这么大大方方地应了她的要求,她却突然不知道该要如何问出口来了。
她实在担心段少澜,可是唯一能获取到他消息的途径只有从楚帝这里下手了。
萧璇小心地觑着楚帝的脸色,小声问道:“哪怕我问的事情涉及父皇你派去江南的那一队锦旗卫吗?”
萧璇说完这番话,企盼又有些胆怯地看向了楚帝。
楚帝的神色却始终没有变化,好像他早就知道萧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样。
楚帝忽然冲着身边坐着的萧璇扬起手来,萧璇吓了一跳直接闭上了眼睛。
“父皇?”萧璇本以为楚帝至少要敲打自己一下的,可是楚帝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来,过了一小会儿楚帝的手才慢慢地落在了萧璇的头顶上头,萧璇这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难怪你母妃这些年总和朕念叨着女大外向,如今还没真的把你许出去呢,你的一颗心倒是完全偏出去了。”即便萧璇并未说出段少澜的名字,楚帝也知她心中真正关注的是段少澜的安危和下落。“你知不知道锦旗卫是为朕查案、办事的,连你诸位皇兄都不敢随意和锦旗卫中人相交,你还敢直接到朕这里来问为朕下江南密查案件的锦旗卫下落。”
“父皇。。。。。。”打从幼时,楚帝一直娇惯萧璇,哪里如此板正着脸色和萧璇说过话。楚帝话音刚落,萧璇的双眼立刻泛红,眼眶里积攒了一汪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却仍未落下。
“还有你身处后宫,竟然还知道了段少澜去了江南,必定是有人递了消息给你的。”楚帝难得的对萧璇严肃了起来。“能够传递这样消息给你的人无非是你嫡亲的两个哥哥,瑜儿沉稳、知轻重,他是不会的。只有珺儿了,而他又和段少澜自年少时就一直交好,想必就是他告诉你的了。不知轻重,看来朕不得不罚罚他,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了。”
萧璇没预料到楚帝不仅生了气,还要惩罚六哥萧珺。原来还在眼眶里头打转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父皇,你别罚六哥。”萧璇轻泣着央求楚帝。“是我想见段少澜,六哥实在耐不住我哀求才与我说了的。”
见萧璇揪着自己的衣袖,哭得连鼻尖都泛了红,楚帝才收起了脸上严肃的神情。
“好了,别哭了。”楚帝见萧璇哭得可怜兮兮的,放软了声音劝道。“父皇这回不会罚你六哥的。”
萧璇听到这,蓦地抬起头来,她的鼻尖上还垂着一滴未落的泪水,呆呆地看向了楚帝,
“父皇方才是故意骗我?”萧璇抬手擦了眼泪,试探着问道。
“没有骗你,本来是该罚你六哥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都身为人父了,还分不清楚。只是这次看在你的份上,这才不罚他了。”楚帝说道。“下不为例。”
“嗯,谢谢父皇。”萧璇知道楚帝不会诓她,旋即破涕为笑。“那父皇既然不罚六哥了,还能不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啊?”
“罢了,朕可以与你说。”楚帝与萧璇说道。“只是你出了凌云殿,这件事情就只能烂在你的肚子里,知道了吗?”
“嗯嗯嗯,女儿知道了。”萧璇惊喜地展开了笑颜。“父皇放心,待会出了凌云殿,我就什么不记得了。”
“好。”楚帝欣慰地拍了拍萧璇的头。“你大可以放心,段少澜现在还身处江南,为朕查案。他出发时带领的一行六名锦旗卫,在他们进入江南后即刻遭遇了伏击,六名锦旗卫重伤两人、轻伤三人,他们第一时间放出消息,离他们最近的锦旗卫暗阁得信后及时援手,他们一行七人都无性命之忧。”
“真的吗?”萧璇下意识地追问道。“那为什么他们的消息全断了,连伤员都没有返回帝都呢?”
“重伤员不得移动,被暗阁收留养伤。轻伤者在处理了伤口以后,选择隐匿行踪潜入江南府城继续调查。”
“远在江南的案子,江南府城有知府负责当地案件,父皇为何要大老远地派了帝都的锦旗卫过去?”
江南府城因在气候温润之地,物产丰富,水路漕运极为发达,是大昭的钱袋子,极为富庶。大昭国内排名前十的富商,有五位都出生江南。
江南府城边上有松郴县和万年县,几个月前松郴县和万年县出了大案,两县的县丞和家人总共五十六口人,在同一雨夜当中被人灭门与家中。
瓢泼大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邻里发现门内蔓延流出的鲜血、破门而入发现了满地的尸体,
两位县丞和他们的家人,无分男女、老幼皆在雨夜殒命。
身在府城的知府很快地派来了衙役查案,并迅速地断了案,说是两家人皆为被附近山匪劫掠夺命。
可是附近的人都知道,两位县丞都是贫寒出身,家中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哪家不长眼的山匪会放着不远处的富户不去劫掠,反倒去这样搜刮不出来什么银钱的人家杀人夺命。
但是衙役们这么断了案,两位县丞的远亲过来想要敛尸下葬,五十六具尸体却被衙役扣住,派人送到了江南府城。
而与这两位县丞交好的邻县槐庶县县丞秦凌在那个雨夜中,突然送了妻子儿女回了娘家暂住,自己则身披蓑衣消失在了雨夜当中,自此下落不明。
这样的事情在同一个雨夜发生了,两名县丞及家人无辜丧命,一名县丞无故消失,江南府城的知府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竟直接命人结案封卷,可是事情一过数月,死者的尸首所停留的义庄被一场莫名的大火点燃,五十六具尸首无一保全,全部毁与火海之中。
而案卷中所说的劫掠杀人的山匪,却一直未有行踪,
案件居然就这样变成了一桩悬案,直至段少澜出发前几日,一个面目全非、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的男子随着人流进入了帝都,找到了与他同期科举的段成文,奉上了一份带血的絮状而案卷中所说的劫掠杀人的山匪,却一直未有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