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视同仁
细雨淅淅沥沥下过之后,层层云雾升腾而起,一片白芒的水雾笼罩住整个千岳山头,等待洗净纤尘。
辛沅捧着个下巴,嘴角下耷,眼神毫无聚焦,一脸苦恼样地圈腿坐于床上,小石子在旁边茶桌上磕着瓜子,瓜子壳丢了一地。
嗑瓜子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里异常突出,辛沅斜眼看过去,她搞不懂,他哪里来那么多的瓜子……
想起莫渝和那个弟子,辛沅看了看小石子,发觉自己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勾结魔道的千岳弟子,想到这,辛沅更加苦恼。
那日凌白说他知道,而后辛沅并没继续问下去,也不知道凌白的知道到底是知道多少?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辛师姐,师父在真元殿找您。”
辛沅抬眼看向门外,应道,“哦!我马上就去。”
真元殿在玄机主殿后右侧,清月真人自出关后就在那里修炼,歇息。
辛沅赶到的时候,大门正开着,里面还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我何时反悔过?”声音略有粗犷,但又有一丝纤细柔软在里面,辛沅想起那个白发掌门。
这话她听的有些莫名奇妙,刚想再多听几句墙角时,就听一娇滴女声道,“谁在外面?”
辛沅便躬身敬道,“弟子辛沅拜见师父。”
里面并没有很快传来回应,没多久,辛沅就看见地上有一双蓝色靴子,靴子尖直直对着她,停在她面前,辛沅抬头一看。
哦,是那个傻子。
姬女斜眼看着躬身的辛沅,直盯着她头顶后的盘卷起的一个小笼包,嗤笑一声后道,“师姐进来吧。”
辛沅移步过去,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袍的清月正坐在中央,瞧见她过来,眼白向下翻转,顺势闭上了眼睛。
怎么搞的一副很讨厌她,很不想见她的样子?难道不是他找她来的吗?
“师父,您……”
“找我何事?”清真睁开眼,睥睨道。
辛沅,“……”
姬女端立于清月身旁,一脸得意的笑意看着辛沅,估计是在想看她出丑。
辛沅猛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一口气道,“师父,弟子前日习内功术法习了大半日毫无所获导致我现在茶不思饭不香体力内心焦急不安,所以特来请教师父。”
连续说完,中间都不带多少停顿,辛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自己很努力。
清月也十分配合的皱起了眉头,说道,“才一个小小的术法就导致你这样刻苦……”
辛沅等着后面的夸奖,她那么努力地学习,那么刻苦的努力。
“遇到后面更难的,你该如何”清月抬眼看一眼前面低着头的辛沅,很快又收回来,端着一脸高深莫测师父样。
辛沅这时才有点恍然大悟,她这是被眼前俩师徒一起耍了!
欺负她头上来了还要不要活了,小心一气之下把你俩抽经扒皮了!
辛沅上下牙齿紧咬着,眼里神色不明。
“你们真的是……”辛沅一下子抬起头,正准备质问时,忽觉身旁有人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扭头,横瞪着眼一瞧,妈呀,相公来了呀。
凌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他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朝前一步道,“都是弟子教导无方,辛师妹在新进弟子进步最大,是弟子拔苗助长,忘了修道应循序渐进。”
清月的脸色稍霁,可一旁姬女的神色却不那么好看了。
她先是醋意地看了凌白一眼,又狠狠瞪着辛沅,最后竟是甩着袖子直接离开了真元殿。
姬女的气意和针对太过明显,清月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跳起,尴尬的气氛顿时环绕在他周围。
他是作死才会答应姬女的要求,结交这么一个脑残队友,他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
“这个……那个……无事的话你们就走吧。”清月最后知这样说道,不这样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姬女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姬女目中无人,辛沅喝凌白都发现了,辛沅有些讶异,但是也没问清月,说不定他们是有什么内幕。
凌白仅是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抿了一下唇后,他恭敬又有些犹豫地问道,“师父……如果您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朝我们点点头。”
这话白的,简直令人无语凝噎,清月微微翻了个白眼,甩手到,“滚滚滚!看见你们就烦。”
见状,凌白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眉头也松懈,脸色恢复往常一副清清冷冷,傲然独立的神情。
其实初次看,这人还是挺欠揍的。
再看看,欠揍中还带着那么一丝可爱。
辛沅乐滋滋地拉着凌白的手腕走了。
凌白被人挽着手走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已经走到了真元殿外,他突然停下脚步。
辛沅也跟着停下,不解地看着他,然后就见他的眼神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的手……
辛沅连忙松开,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太高兴了……”
凌白有些不明白,在里面被人欺负有什么高兴的
这姑娘的脑回路似乎总是与常人不同,凌白轻轻摇摇头,转身走了。
辛沅提着裙子,连忙跟上去,问道,“师兄,我也可以叫你凌白哥哥吗?”
“千岳不兴这种叫法。”凌白面无表情道,脚步步伐不停。
“那好吧,那师兄,我们修道可以活长生不老吗?”她见清月即使面容清秀,但到底白发苍苍,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想问很久了。
“第一天我便告诉过你们,修道为苍生,而且若能长生不老,这人间早就一塌涂地。”凌白解释道。
辛沅点点头,这答案也在她意料之中,手里紧紧捏住的指尖,她觉得是时候为相公长寿着想了。
相公,你等着,我回去就给你续命。
辛沅跟着凌白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山下。
原来下山这么随意吗?
“师兄……咱们下山做什么啊”辛沅疑问道。
凌白步子停了下来,身子有一瞬间僵硬,他也忘了怎么就把她也带下来了。
“买药。”凌白简单说道。
“谁生病了吗?”
凌白若无其事地答道,“二黎师弟。”
“二师弟病了”辛沅重复道。
凌白点点头,然后接着往山下走去。
辛沅跟在凌白身后,他左脚往前走一步,她也走一步,右脚往前踏一步,她也踏一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人。
辛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路上都在思考,等跟着凌白回了门派,她才发觉哪里不对劲。
“师兄,为什么是你去买药啊!”他好歹也是千岳大弟子,何时要像个跑腿的,给自己的师弟买药。
凌白端起刚煮好的药汤,面不改色地回道,“我是师兄,理应照顾你们。”
“那雇个人去不好吗?”辛沅不太明白,也可能是受墨离和离垣的影响,她只觉得雇人跑腿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凌白抬眼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入门前的身份,说道,“我一向……一视同仁。”
辛沅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哦!
辛沅跟着凌白来到二黎屋前,其实离辛沅房间并不远。
起初新进弟子们,将最中间的大屋子让给了辛沅,其余都是分散住在隔壁左右,辛沅亦步亦趋地跟着某人朝二黎房间走去……
临到门口,凌白突然停了下来,他抬眼看向辛沅,也不说话。
辛沅两边嘴角翘起,眨巴眨巴双眼看向凌白,那双灵动的眼睛似乎在说,“看我,看我!漂亮吗?”
凌白无意识地翘起一边嘴角,无奈道,“我到了。”
辛沅点点头,然后捏?
“你可以回房了。”凌白说道。
辛沅正准备踏入的一只脚顿时收了回来,她倒是忘了,即使人界再如何变幻,女子该有所矜持的观念一直未变。
辛沅略有些失望,当了一天的跟屁虫,她一点收获都没有。
凌白见辛沅转身回去,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他本以为辛沅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有所疏离,没想到她是一位如此不计小节的女子。
想起她额间的花纹,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个妹妹也是挺好的。
马上就要成为某人妹妹却不自知的某人进了房,房里乌漆嘛黑,一个人影立在房间,辛沅还以为是小石子,准备出声唤他时,只见那个人影伸出一个皮鞭甩向她。
幸好最近的术法辛沅并未真的偷懒过,她及时避开,伸出打向屋内蜡烛出,亮光瞬间照亮整个屋子。
姬女穿着一身蓝色道服,怒气冲冲地瞪着辛沅,见有亮光,她毫不避讳地问道,“你为何总是坏我好事?”
这话问的辛沅只觉得莫名其妙,姬女自从出现便一直针对她,辛沅早就有所感觉,且一切都是因为凌白。
只不过她有些不明白,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明明是她在前认识凌白,那人才是横插一角的角色,应当是她来找茬才对。
姬女将皮鞭又甩向辛沅,这次辛沅没有躲开,她直接伸手接过,鞭子甩在她的手心,即使她用法力阻挡了点,但依旧有些疼痛,手心处留下浅浅鞭痕。
这鞭子用力不小,辛沅横眼看着姬女,忽地甩向姬女,姬女连忙躲开,然后就见辛沅忽地摔倒在地,高声唤着,“救命啊!”
辛沅曾听某人读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故君子之治人也。
她,活学活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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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朱熹《中庸集注》
(不要代入朝代啊!只是借鉴一下这句话。求收藏!没收藏没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