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恍神,燕归眼前摇晃着许多相似却又有着些微不同的场景,伴随着一阵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刺痛,一层一层叠加在一起,仿佛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来到这条黑色巨龙的面前, 也不止一次的进行着类似的对话。
那段曾经让他疑惑至今的话语,亦是紧接着在耳边响起。
“――不行。”
重重叠叠的回答夹杂在一处,听着那拖出的长长尾音,燕归下意识的分辨出那相同的声音,用着几乎相同的语气, 让那拒绝的话语反反复复从唇间溢出。
一次又一次,就仿佛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从灵魂深处引出。
那些东西, 是相隔久远却又极其相似的很多段零散记忆。
而如今, 燕归还没有意识到,他正站在了一切记忆的起点――他未曾知晓的那个起点。
“你接下斩仙剑,按那碑文上所述的方式, 年复一年的镇守着我的封印, 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吧。”那黑龙开口说话,那暗红色的眼眸在燕归看来熟悉却又陌生。
“两千年。”这三个字此刻从口中说出,却并非燕归所能控制。
现在他似乎又处于依附的状态, 无法控制这具身体的一言一行。但燕归稍微看了一下就发现,此时的这副身躯虽然依然容颜停驻,但双眼之中却已经沉淀出一种足够令众人信服的威势来。
再看那白衣广袖,头冠玉带,俨然已经是一派之主的模样了。
他说三千年,原来距离燕归决定替他拔起那柄斩仙剑,又已经过去两千年时间了吗?两千年的时间,足够令这位太微剑宗的创派祖师至渡劫期以上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燕归现在虽然是个不明不白的依附状态,但还是能很明显的感知到,这副身躯之内如同无尽之海般浩瀚的灵力。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潜意识里本身就留着什么东西一般,他就是知道,这身躯就差最后一步,便能飞升成仙。
天劫已过,修行一途已然圆满。
最后差的,不过是一份成仙的机缘罢了。
这所谓机缘,乃是天意成全,每人皆有所不同。或是一事一物,抑或是一言一语,皆有可能成为你飞升的最后条件。
正因为如此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标准,即使是已经经历过渡劫期的大能,也不得不花上许多时间来寻找这份机缘。有时运气好了,或许几天之内便能完成,运气不好,或许会花上个数百年时间也说不定。
但燕归以自己接受到的灵初界的历史知识来看,他眼前的这位太微剑宗祖师,最后并未能顺利飞升。
原因是什么呢?
燕归忽然有种感觉,他应该马上就会得到答案了。
人与龙之间的对话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
“记得挺清楚。”黑龙的眼瞳动了动,变成一种仿佛斜睨着的神情,语气亦是带着凉凉的轻声嗤笑,“你现在竟然来让我助你飞升?怎么可能。”
隔着一层几近透明的封印,两双差距极大的眼眸对视着,片刻之后,人先收回了视线。
他不曾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眉,然后蓦然转身便离开了这重重封印之下、风雪漫天的禁地。
这时候的燕归感觉自己有点懵,于是稍微在稍微怔了一下之后,小心的试着说话:“怎么回事?”
“好久不见,这次时间过得真长。”那人闻言停住,本来已经微微皱起的眉稍稍一缓,反倒是像是浅浅松了口气:“世事难料,我从未想到自己飞升的那一丝机缘,竟是要从那被镇压的黑龙口中讨得一句话。”
听到这儿,燕归总算是明白那句总徘徊在他脑海中的那句“不行”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是这位太微剑宗祖师飞升要沈云辞一句话,但沈云辞不管是因为被封印之事,还是立场与身份问题,都不可能会松口成全他。
于是,便有了那断然的拒绝。
燕归还记得,那声拒绝之后还有个询问“为什么”的声音,沈云辞亦是回答“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那人基本是在沈云辞开口之后转身就走,根本没有再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因为那人再清楚不过沈云辞拒绝的原因,亦是知道多说无益。
那么,那段不完整的对话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明明场景事物如此相似,但细节上来看却并非刚才的那场人与龙的对峙。
难道说,这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吗?
“他不肯帮你,你又该如何?”燕归稍微理了一下脑海中的思路,继续问道。
那人倒是无奈的轻笑一声,转而又摇了摇头:“其实说也简单,想要达到目的也无非威逼利诱四个字。”
“怎么说?”燕归问。
“就是说,若想让那黑龙帮我忙,要么我能危及他性命,逼得他不得不答应;要么我能许以他好处,比如帮他破解封印。”那人说完这些,话锋一转,“可惜这两样,我不可能做,也做不到。”
即使如今他已经是灵初界局指可数的大能,面对这被封印的魔尊,亦是无可奈何。
燕归也明白,这样的机缘简直像是刻意在刁难一样,但却又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是就此放弃也不符合燕归的性格,于是他说:“那也总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那人的眉梢轻轻往上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微笑道,“你说得没错。”
只是燕归大概不会想到,那人所谓的做些什么,就像是一条精心准备的引线,长又严谨,已经准备延伸到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的地方去了。
之后那人回了一趟太微剑宗,将一切地位与事务都交予弟子掌管,而他则孤身一人启程,离开了太微剑宗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燕归很快就认出来,那是前往瑶山地界的方向,毕竟他在现实世界中才刚刚在瑶山附近走了一圈,这还是能想起来的。上万年的时间差,瑶山这个地方的大体模样居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的不同在于,那时的水月宫看上去比后来还更繁盛一些,与遥遥相对的镜花宫有着差不多的规模和弟子人数。
那人直接去了一趟水月宫,似乎是与水月宫当时的掌门很是相熟的样子。
时间又开始过的很快,仿佛是在刻意掠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想将关键点呈现在燕归面前。于是燕归省略过不算短的交谈过程,只看到那人从水月宫掌门手中拿到了一串钥匙。
这串钥匙,燕归并不陌生。
在上万年之后,他借助那只蓝眼小猫拿到的,亦是这串看起来不起眼,却非常神秘的古朴钥匙。
带着这串钥匙,那人没有停顿,直接来到了传说中的仙人旧居前。
燕归忽然有点恍惚,那时候的宫阙和他进去时候看到的宫阙,仿佛未曾被时间所影响一般。无论是建筑的风格,还是那些以假乱真的花园环境,都一模一样。
说实话,这让燕归有种很错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