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宝?!” 片刻之后,女子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江煜走进门后关上了房门。再转身过来,审视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已经卸了妆容发饰,显然是准备要睡了。未施粉黛的脸看着约莫有三十多岁,却给人一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感觉。尤其是眉间一点朱砂痔,很是妖媚。
颜悔见眼前人也认出了他,立马扑到了女子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十年了,自己经常梦到阿娘,梦到阿娘教自己诗词,梦到他们还在艺馆的时候,自己调皮捣蛋,阿娘就会打自己。但是自己只要一哭,阿娘就会抱起自己一阵哄。
这是江煜自大认识颜悔后,第一次见少年哭成这种模样。一直以来,颜悔给江煜的感觉就是嚣张跋扈的小少爷,恃宠而娇惯了的。即便是后来知道了颜悔的身世遭遇,对颜悔的态度有了些改观,但他依旧不认同颜悔失去娘亲后越发暴躁的行为。
但是现在江煜有些懂了。倘若像他自己一样从未得到过亲情,也许对母亲也没有那么执着。但是颜悔不同,他是从小只有母亲,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母亲的。
得到后又失去比从未得到更让人难过。
安如歌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孩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已经十年了啊,当初她走的时候孩子不过是刚到她大腿处。如今少年的个头比她还要高上半分了。
颜悔啜泣着,说道:“ 阿娘,你当初为什么要丢下我?!”
安如歌拿出绣帕擦了擦颜悔脸上的泪痕,说道:“ 孩子,当初不是我想要离开你,是你父亲,你奶奶逼我的。”
女子将沾湿的绣帕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又继续说道:“ 当初我带你回到颜家,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但是自从进了山庄之后,旁人对我说三道四,对你更是指指点点。这些我忍了。你奶奶不喜欢我,平日里对我更是苛刻,这些我都忍了,因为我爱你父亲。但是你爹却不够爱我,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你奶奶为了讨皇上欢心,让我献艺。你爹却没有站出来为我说话。那一刻我便知道,一味地忍让并不能独善其身。这世道,想要活下去,必须要靠自己。所以我跟皇上走了,因为我知道,即便我留在山庄,也不能和你爹厮守。今天是楚王,明天就会有一个赵王,我的出身注定是我一生的污点。”
颜悔听不太懂安如歌话语中的意思,握着女子的双手,带着哭腔说道:“ 阿娘,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不回山庄。我们随便去哪里都行。”
安如歌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又怎么会舍得他?那是她的亲儿子啊!是她怀胎十月历尽艰难生下来的亲骨肉啊!
最后,女子还是用力抽出了少年紧握着的手,说道:“ 我不会跟你走。”
“为什么?!阿娘,你不要小宝了吗??” 颜悔急了,有些迫切的问道。
“因为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没有钱迫于生计卖唱,然后任人□□的日子。如今我是皇上的宠妃,我是安贵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是我在后宫打拼了十年才得到的。我为什么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尊荣,去过卑微的庶民的生活?”
“阿娘,难道你真的在乎这些荣华富贵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颜悔急了,大叫道。安如歌低了头,掩去了神色,说道:“ 以前?以前的安如歌已经死了。现在只有安贵妃。”
是啊,以前的安如歌相信爱情,对爱人忠贞不渝,有着崇高的信仰,那便是颜慎行。
她从前一直相信只要两人相爱,艰难险阻都不是问题。哪怕遇到再大的挫折,只要颜慎行在她身边,那她就满足了。可事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告诉她,她太天真了。
想要活着,想要更好的活着,必须要靠自己。在这后宫十年,她彻底的领悟了生存的意义,也许后宫不如江湖那般恩仇快意,但是后宫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地方,能在后宫生存十年依旧盛宠不减,从歌女作到贵妃,安如歌如今的心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般可比的了。
江煜听完安如歌的叙述,心里也道不出是什么滋味,说道:“ 颜庄主作为一庄之主,他也有他的身不由己,那种场合下他没有办法拒绝。”
安如歌轻声说道:“ 或许吧。既然他护不了我,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况且,如今她不止要保护她自己,还要保护她的一双儿女。帮她的女儿择一个好夫婿,帮她的儿子争夺皇位,她的路,还很长。
至于小宝,自己只能说声抱歉。她欠他的。
南辞半晌没吭声,这时候突然出声问道:“ 纯云山庄有一个禁地院子,您知道吗?”
安如歌抬头看了眼南辞,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是我在纯云山庄的时候拜佛的院子。听说后来我走后,他还将那地方弄成了禁地,还派人守着。” 女子说完,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不只是在嘲笑颜慎行,还是在笑自己。
江煜又问道:“ 那个佛像下面有一个密室,您….知道吗?”
安如歌抬起头,看着江煜的眼睛,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就让她养成了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表面上都镇定自若的习惯。女子朱唇轻启,说道:“ 你是想问密室里的水晶棺材吧?”
江煜抿了抿嘴,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