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来,小茜便成了赵家峪的香饽饽,左邻右舍都要来瞧瞧她这个上京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是个什么模样,就仿佛他去了上京半年,连模样也变了似的。
林红霞什么都不叫她干,小茜就像一个展览品一样,每天坐在炕上、或者太阳底下供上门的亲戚邻居们“瞧新鲜”,陪他们说话。
送走了村西头的绣花婶子,小茜长长抻了个懒腰:“你说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我,咋出去半年还能变个模样不成?”
“那可不”,素琴出来晾衣赏笑着回,“你在上京呆了半年,在村里人看就是不一样了,我记着去年咱村那谁到南边去了一趟,那回来鸟枪换炮的,大家伙都去瞧。咱小茜这个叫……叫……叫衣锦还乡!”
小茜起身,帮着把衣裳抖开搭在铁丝绳上:“我这算什么衣锦还乡,等我将来赚了大钱,给咱村修路、通电、盖大房子,那才叫衣锦还乡呢。”
“妈你听听,这志气还不小呢。”素琴对出来的林红霞道,复又接过小茜手里的衣裳,把她往旁边赶:“你别沾手了,大冬天的再叫风给煽喽。”
“没事。”小茜不躲,麻利的将一大盆衣裳帮着晾好,“回头我给你买个护手霜吧。”
“啥?”素琴没听懂。
“就是雪花膏”,小茜解释,“专门用来擦手的,我们同学有人用,特别好使。”
“你说的擦手油吧。”素琴恍然大悟,“家里有,我不爱擦那个,弄得满手油汪汪的,就跟做完饭没洗手似的。”
“上京的不一样。”小茜道,“既好用又不油腻,等我开学给你买些寄回来,正好让大哥也用。”
“他?”素琴撇撇嘴,“怕是比登天还难咧。”
小茜抿嘴笑。
其实护手霜还是其次,她最想给家里买的是一台洗衣机,家里大大小小的衣裳都是素琴和林红霞洗,夏天倒也罢了,河水随意取用,就是冬天实在遭罪。但赵家峪尚未通电,即便小茜攒够买洗衣机的钱,拿到家也是个冷冰冰的铁疙瘩。
“咱家啥时候能通电啊”,小茜感叹。
“那谁知道”,素琴抱起盆子往屋里走,“不过我听小菊说,三沟已经通了,电灯使着可敞亮,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到咱这。”
“三沟她婆家?”小茜记得张宝利家是三沟的,就在县城边上。
“啊。”素琴远远应了句。
小茜算算位置,如果是从县城往外辐射的话,到赵家峪只怕还早呢,承远县所有沟沟岔岔都算上,赵家峪不算是最偏的,也差不多能排进前三了。
上午才说到小菊,下午人便来了。
“听说三沟通电了,你觉得咋样?”小茜闲聊着问。
“就那样呗。”小菊叹了口气,有点心不在焉。
“咋了?”小茜问。
“还不是艳丽姐,也不知她咋想的……”
向宾的对象叫苗艳丽,就是他同厂子的女同事,两个人一直处着,到如今也大半年了,按照这边农村的习俗,到了这个程度双方就该商量着定下,况且向宾年纪也不小了。可是苗艳丽黑不提白不提,每次向宾一说,她要么把话题岔开,要么生气发脾气。
有一次向宾实在被逼急了,撂了狠话,说要是定不下那就分开,苗艳丽却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愿意。
其实向宾也不愿意分,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了,自有感情在,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更耽误了小菊,上头的哥哥不结婚,她也没法跟张宝利结。
“宝利哥家里都催了”,小菊烦躁不已,“真不知道艳丽姐心里咋想的,我跟你说哦,你回来那天我哥本来打算请假回来看你的,艳丽姐不让,说马上就要放春节假了,现在请假又得扣钱,非把我哥留在厂子里干活。”
小茜笑笑:“她说的也没错。”
小菊撇嘴,明显不喜欢这个未来嫂子:“我看她是钻钱眼里了,自从在一块一回都没往咱家来过,我哥倒是老往她家跑,给她家干活,我看她就是嫌咱赵家峪穷。”
小茜不置可否,她没见过苗艳丽,不能仅凭小菊的一面之词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