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连夜给专案组进行布控安排:“特警队负责高速出入口,配置拦截带,其他各部门警力,每两人一组,沿途一公里一布防,必须死守住所有道路!”
“是!”
众人齐声领命。
赵平生和苗红是搭档,他们本该被分配在一组布防,但罗明哲考虑到苗红是新人,最终还是决定让她留在指挥中心协助调控工作。陈飞主动要求和赵平生一组,没等赵平生说话,拎着人领子就给拽进了车里。
“你下午犯他妈什么病?”跟着车队开出市局大门,陈飞叼出根烟点上,边抽边质问赵平生,“卫东师兄哪得罪你了?进屋就他妈跟人拉着张脸。”
——我他妈看不惯他坐我位子上拍你大腿!
赵平生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这话要真说出来,那可就是撕破脸了。但不说话又不行,陈飞的脾气是,你敢让他等一分钟以上听不到答案,直接就能炸了。
“我不是冲他,就是有点累。”赵平生回应道。
“甭废话,你这样也他妈不是一天两天了。”陈飞按下车窗释放烟雾,初春的冷风“呼”一下灌了进来,吹到人身上激起一层寒栗,“咱哥俩认识多少年了?十五年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赵平生心里“咯噔”了一下,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向陈飞。
“不就那次射击比赛输给卫东师兄了?他狙击手出身,您一天天捧着书看的博士,输他几环不丢人。”陈飞简直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了。他总觉得赵平生书念多了脑子转不动筋,拿不了第一就他妈自己难为自己。“要不这样,等闲了,我叫他上靶场,你再跟他比一回,谁输了谁请裁判吃饭。”
赵平生哭笑不得。有时候他觉得陈飞的神经大条得简直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十五年啊,他居然一点都没发觉自己喜欢他?除去他脱产读博的那段时间,两个人每天能见面的时间不低于十二小时,总计超过五万小时,可陈飞居然还能认为他是因为射击比赛输了而故意无视罗卫东。
赵平生失落地叹息:“陈飞,我没骗你,我是真累了……”
“那你睡会,我盯着。”陈飞又点上根烟,以前他的外号叫“一根火柴”——这一根烟点上,到抽完这包烟的最后一根,中间都不带再划火柴的,直接拿烟头点。这几年岁数上来了,一到冬天就咳嗽才有所收敛。今天注定要熬夜,他就又是一根接一根。
“不是人累,我心累。”赵平生伸手把烟从他嘴上掐下来,自己闷头抽。
陈飞偏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着,又被相亲对象给拒了?不是我说,这女人啊,得哄,木头疙瘩似的往那一戳,谁能看上你?”
“我他妈都多少年没相过亲了。”赵平生狠狠抽了口烟。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反问陈飞:“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处过对象?”
“那我哪知道,我就知道我这么多年没处对象是因为太忙。”陈飞叼出根烟,就着车上的点烟器点燃,使劲呼出一口。
赵平生凝视着陈飞刀刻斧凿般的侧脸,一字一顿地说:“我在等你。”
烟叼在嘴上,陈飞却忘了该怎么抽。冷风呼呼地刮着,生生把赵平生的话冻在了他耳朵里。
突然,车载步话机里传来了后车的询问——
“陈副队,没事吧?我看你的车一直在画‘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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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间的沉默一直到抵达布控点还在持续着。赵平生没指望陈飞能给出答案,但这种沉默无异于是种折磨。对于一个四十岁的人来说,这彷如初恋般的告白已经让赵平生的心脏承受到了极限。
“你喜欢我什么?”陈飞突然冒出一句。
赵平生被问住了。是啊,他喜欢陈飞什么?不知道,真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研究生毕业进局里实习,第一眼看到陈飞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这个人。当时这个和他同龄,但却已经当了七年刑警老油条叼着烟,眯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他说——
“小子,以后你归我,要是有人朝老子的后背放冷枪,干他!”
就为这一句话,赵平生盯了陈飞的后背足足十五年。千言万语却总是找不到头绪,赵平生沉思片刻,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喜欢,想跟你过一辈子,上班看见,下班也看见,吃饭睡觉都他妈在一起。”
“操,还他妈文化人,就这点儿水平。”陈飞脸上一绷,要不是天黑真就能看见他脸红了,“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吃饭……咳……睡觉都跟我在一起?”
“就进局里第一天。”赵平生索性坦白到底。
“我靠……那他妈……”陈飞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对方,“十五年?你他妈不会见天夜里想着老子撸吧?”
赵平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那么看着陈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陈飞先从这种视线胶着的对峙中败下阵来,他胡撸了把乱糟糟的头毛,咂了咂嘴。“其实……我也不是一点儿没看出来,你平时对我照顾得是有点……有点过……但我没往那方面想……嗯……我这人……感情方面的事不太……所以你现在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赵平生沉声道。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那不妨也连伤口一并扯开,放放里面的脓血。“罗卫东,你喜欢他。”
此话一出,陈飞就跟被谁猛抽了一嘴巴似的,两眼发直,从发根到汗毛都竖了起来。突然,他伸手揪住赵平生的衣领往跟前一拽,脸压着脸吼道:“少他妈胡说八道!人卫东师兄有老婆孩子!”
“他要是没有呢?”赵平生的眼睛里凝起一丝忧伤,“陈飞,我是学心理学的,看的出来。”
“你他妈学傻了吧!拿书本上的条框来套我?”陈飞咬牙切齿,“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赵平生,在你今天说等我之前,老子还他妈不知道自己能喜欢上男人呢!”
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赵平生简直被陈飞的话砸晕了,后面对方再说了什么完全没概念。心脏剧烈地搏动着,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把住陈飞那张表情愤慨的脸,闭眼吻了上去。
嘴唇相触的瞬间陈飞本能地给了赵平生一记肘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车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赵平生像饿绿了眼睛看到食物的老虎一样又扑过来,将他的双臂牢牢箍住,以“死我也认了”的破釜沉舟之心再次吻了下去。
陈飞从不知道赵平生有这么大的力气,更不知道对方的嘴唇会如此炙热。这个吻全然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多年来两人相处的点滴都尽数被揉进纠缠的唇齿之中。
远远传来几声枪响,步话机里嘈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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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逼停嫌犯,陈飞不计后果地将对方的车撞出主路。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安全气囊全部弹开,赵平生忍着胸口的剧痛去查看陈飞的状态,欣慰地发现对方还能骂脏话。
一排子弹扫射到车前盖上,赵平生猛地将陈飞扑到在驾驶座上,紧跟着背上就落满了破碎的玻璃碴子。趁子弹射击的间歇,两人分别下车,以车门做掩护向匪徒射击。刚刚的追逐战拉开了警车之间的距离,他们听到警笛远远的呼啸声。但眼下对方有四个人而他们只有两个,子弹的密集程度不亚于倾盆的暴雨,这种时候赵平生倒是很希望自己的假想情敌罗卫东能在场。
好在支援的同僚及时赶到一拨,匪徒被击毙了一个,剩下三个见状分头朝路两边的树林里钻去。陈飞和赵平生追朝北边跑的,另外一组追往南边跑的。
夜黑风高,树林里能见度极低,除了风吹树叶的哗啦声就是彼此粗重的呼吸。陈飞打着手电追踪逃犯的踪迹,赵平生则在他身后负责警戒。突然旁边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陈飞猛地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后迅速扣动扳机。
“哎呀”一声惨叫,打中了。
“还有一个,注意警戒。”
陈飞端着枪,缓缓靠近匪徒倒下的位置。那人被打中了大腿,正嘶嚎着试图想要爬着逃离。陈飞一脚把人踢翻过去,拽出手铐弓身铐住。赵平生用手电在他周围的扫视,以防剩下的那个匪徒在暗处袭击。
下一秒,子弹冲出枪膛的声音破空而来。赵平生根本来不及判断这一枪是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的,就只是本能地往陈飞那边一扑将人扑到在地。陈飞被他扑了个跟头,脸朝下摔到地上,高挺的鼻梁登时一酸,眼泪哗啦一下就冒了出来。但他顾不上这个,就着倒地的姿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口气打光了弹夹。
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听上去像是一口沉重的麻袋砸到地面上的声音。这时远处也传来同僚的喊声以及多束手电筒的光亮。陈飞抹了把眼睛,使劲推了下压在身上的赵平生。
“你大爷的,差点把老子鼻梁给拍——老赵!?老赵!?”
微弱的光亮之下,他看到赵平生的嘴角正往出冒着血沫。陈飞脑子一懵,迅速爬起来,伸手去摸赵平生的后背,瞬间满手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