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娜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她无力地摇着头,这样的可怜无望却换不得任何怜悯。
“那份名单当然存在,否则,老公爵就愧对他的睿智了。”
“如果没有留给继承人最大的筹码,他怎么能甘心去死。所有意外在他那里都不会意外,而是必然,他从很早以前就在忌惮着那些人了,不是吗?”低缓的声音就像寂夜的海洋深处那柔谧的波浪,轻柔优雅,却如同恶魔的低吟般蛊惑又尖锐,“他代表着那么多人的利益,死的那么突然,那么可惜,当然不会有人罢休。哪怕是我们尊敬的女王,也不能改变这场错误。可是他们抓住了命脉,用你的小主人逼迫你们――对于你们来说,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所以你们用老公爵的名誉与之后会导致的所有政治影响为筹码,说服了整个团体对此保持沉默。可是,当时显现出激愤的,并不是所有的人,对不对?那张名单上,还有的人,一开始就潜藏起来了,对不对?”
辛娜连牙关都在战栗:“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利安德尔冷冷道,“因为布莱兹知道。”
他的眼底蕴沉着极深极深的墨色,仿佛暴风雨前雷霆交加浮沉可怕的云层,恍惚叫人以为那里面已经不存在任何人性的光华。
“你的恋人是怎样用毒药结束的生命,你不想知道么?”
那声音也像是霹雳般打下来,跌倒在地上的老妇人用手死死捂着耳朵,还是无法阻止那种几乎要叫人窒息的痛苦,“不可能……不可能……”她重复着,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淌落下去,一滴一滴打在灰扑扑的裙摆上。
“你不想知道他是什么死的吗?你不想知道这么多年来希瑞尔的经历?你不想再看一眼他的模样?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将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然后追随他的父母而去?”
话语像是刀子一样,捅得一刀比一刀深。
利安德尔沉默了片刻,最后再次说道:“告诉我那份名单。”
*
这夜的雨淅淅沥沥,下得不大,飘在脸上只觉得是股恼人的湿冷之意。
北部已经很冷。凯里裹着大衣,手插在口袋里看雨一直下个没完,胳膊弯里还夹着一件大衣。
希瑞尔走出来的时候,凯里听到脚步声,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探手敞开大衣就往后面那人身上披。
希瑞尔披上大衣,挡了风稍许感觉着有些暖和,抬头看了眼,凯里没说话,放下手的同时也把脑袋撇开了。希瑞尔停顿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自己把衣服穿上,接过帽子戴在脑袋上。
凯里有些不敢看他,越是昏暗的光色里那颜容之盛越是难以形容,纵是他这等看惯的也觉得不好直视:“车子在外面,我们……”
希瑞尔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他把手放进大衣口袋里:“走,请你喝咖啡。”
他说完就抬脚走进细细的雨里,凯里脑袋还没凌清,已经条件反射捞起墙边搁着的黑伞,匆忙撑开跟上去。两个人走得很稳,不快不慢,穿过夜色中灰蒙蒙的建筑,沿着广场的边缘往前走,人相当少,偶尔才能看到远远的有真枪实弹的警卫列队走过,满脸斯巴达地跟到东区,人才稍微多起来,但是来往的多是穿着军装的,是附近的驻军,倒是希瑞尔与凯里这两个黑大衣的生面孔,瞧着才有些奇怪。
希瑞尔把帽檐往底下拉了拉,带着凯里轻车熟路拐进一家花店。还没等凯里意外完这种鬼地方居然会开着花店,扑面而来的暖意与空气中咖啡的香味就叫他好一阵舒爽。
侍者走过来,希瑞尔脱下大衣跟帽子递过去,装作没看见对方眼中的怔忪,在沙发上坐下才看见凯里满脸的复杂。沉默了一下,眼瞳中划过丝笑意:“坐。”
“您……怎么会?”凯里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希瑞尔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熟悉这里。
“小时候跟着维拉来过,”希瑞尔叫了杯蓝山,“也是……很早以前了。”
他问:“要什么咖啡?这里有你能想象到的一切奢侈品。”
说是监狱,其实不过是个特殊的疗养院,关押的都是政治重犯,他们身后的人有足够的资金能维持他们在狱中仍然奢侈的生活,除了行动受到限制、不能与外界联络之外,倒也勉强算是个不错的养老地方。
“所以您专门过来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凯里斟酌着形容词,“他甚至连话都不能说得清楚!”
原先以为会大费周折,谁料希瑞尔在得到消息说他想见的人的近况之后,甚至没有掩饰地就来了。
“你也说了行将就木,我来看他,就是应该的。”
凯里拧起眉头,他也没想问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甚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过来,反正跟随在这个人身边那么多年,就从来没搞懂过他在想什么,只是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我安分了那么多年,也只有一个人会专注我做什么……”希瑞尔淡淡道,“我来这里,也只是想施放一个信号,他怎么应对才是我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关键。”
凯里刚松开一点的眉毛又皱起来了。
希瑞尔微微笑道:“我会有帮手的。”
――“会有人,愿意陪着我,一起来一场豪赌。”
作者有话要说:10.18
这个时候,蓝斯对待希瑞尔,应该还是那种比爱情更重要更可怕的、凌驾在爱情之上的接近生命意义的那种情感,所以他并不会在意克劳瑞丝亦或是奥萝拉的存在。这种情感比爱情要高级,可是那种会叫人疯狂、绝望甚至充满着独占欲的爱情,却比之要更真实更强烈。唔,大概要到蓝斯跟尤利真正对上的时候吧,尤利是真的爱希瑞尔――虽然他从未诉说――“路人丙”亲说的不错,蓝斯确实是有性格或者说心理方面的缺陷,他是直到要在见证了尤利的情感之后,才明白这要是爱啊。
哎呀,作者的爱,果然是如此的意外与奢侈呢。
不过我有直觉我明天还能更……
第115章 祭品
难得在国内待上一段时间, 白色城堡收了一堆的信笺请柬。
希瑞尔常年不在国内,但以他的身份来说本来就免不了被人注目,就算是明知银月公爵性格古怪不喜交游,上流社会惯例的礼数也一点不会少。更何况,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少不得有人打这位年轻公爵的注意,也许真能得了他亲眼谁又说得准呢?
既然决定了引蛇出洞, 希瑞尔就不急着去纽约看圣兰顿跟盖文玩耍。但他也没闲着, 至少凯里就不解地看他上门拜访故交。不多,也就两三个,跟艾尔玛颇有渊源, 到希瑞尔这一代,虽无过密的交情, 但隔几年不定期拜访一次倒也是惯例的礼数。
这点动向,跟一直以来希瑞尔的习惯也没什么两样, 若放在平时, 拿它当一回事才是脑残了,但他现在了解希瑞尔的想法,所以总觉得有些怪异。凯里是知道那张“名单”的――连最至关重要的秘密都彼此分享的地步,希瑞尔极少还会瞒着他们什么――也知道自家主人最近在打某个不知名黑手的目的,但刚添了把火,不该安静坐着等火再燃起来么,什么都不管掉转过头去做别的事,真的好么?
凭希瑞尔的个性,当然不会被动等着别人的恩赐。有些事物一旦下定决心做起来真的不难。希瑞尔远离的是政治的话语权,而不是政治本身。身处于这个社会,该现世的光明正大曝光,该隐藏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英格兰的狗仔又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每日早晨看的报纸不是白看的。于是该了解的自然了解,该琢磨的只是没有叫人知道。
玩弄政治一向是艾尔玛家族的拿手把戏。
原版身上流淌着银月家族的血液,对于这方面的能力又何尝弱了半分,只可惜情感是最能蒙蔽人视野的东西,才能叫他什么都不知道被动地活生生被玩死。希瑞尔以前又做惯了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事,他想掌握权力难道还会叫人明白看出来?所以一向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人忽然关心起了政治大事这种奇怪的现象当然不会出现。
鉴于目标的那位是他此生最大的意外,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布置是否会起到应有的作用,所以并不打算跟凯里解释什么。
事实上他的等待安静不到哪里去,因为奈登在堆积如小山的信笺中看到了一份有意思的。希瑞尔只看了一眼信封,就无奈拿起电话拨号:“萨曼塔?”
道格拉斯独女,从小寄养在叔叔家,家族世代从政,所以道格拉斯这个打小立志混灰的多年前已经被家族除名扫地出门。萨曼塔也是希瑞尔小时候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因为牵扯到某些单相思的情感纠葛,所以论起关系来,两人该是极亲近的。
萨曼塔明恋他,嫁的人又是个妒心奇重的,希瑞尔也怕麻烦,几个照面后就敬而远之了。这几年一直没什么联络,骤然来个信他都意外好么。
打完电话通知私架定航线飞挪威。既然答应了邀约,对方目前又正在度假,那只能他过去找她,总不好意思叫女孩子赶过来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