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车帘,罗锦言听到一个尖细幼嫩的声音高声对针工局外面的守卫说道:“怎么了?宫里的娘娘是你能认识的?你没听说过的多着去了。”
显然,针工局这边的人还没有听说过罗氏女,罗氏女刚刚进宫,尚未册封,这些人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当然更不会给她身边的人半分面子。
这是前世经历过的,罗锦言并不吃惊,让她感觉惊讶的是这个声音。
她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这是王宝!
前世她刚进宫时,赵极没让李贵妃给她安排人,而是把乾清宫的两位上了岁数的姑姑给了她,这两个姑姑手下各有几名小宫女,个个都是精明人物。
她哪里肯要?想了办法,才让赵极把这些人调走,加之让她搬进勤政殿西暖阁,侍候的人太多也不方便,便把这件事交给了时任勤政殿的总管的秉笔大太监相红。
王宝是相红的干儿子。
他就是那个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后来相红告老,王宝来求她,想跟着相红一起出宫,侍候干爹终老。她知道相红和卫喜不对眼,相红走了,王宝虽然是自己身边的人,但也免不了被卫喜算计,她便给了王宝这个恩典,让他与相红一起出宫。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对了,就在王宝走后不到三个月,她便被赵极赐死,是卫喜送她上路的。
她宫里的那些人,想来无一幸免,即使没有被选来陪葬,也会被灭口的。
若非王宝提前走了,怕是也难逃一死。
罗锦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活了两世,她还能再次见到王宝。
她更加没有想到,秦珏在罗氏女身边找到的内应竟然会是王宝。
前世的时候,不知道王宝在背地里有没有给秦珏做事呢?
应该不会吧,秦珏只是把当年的罗皇后、现在的罗氏女,当成祸乱后宫的妲己而已,虽然她对秦珏的做法很生气,但也能猜出他是怎么想的,他在这个时候,放任罗氏女进宫,就是想让赵极把注意力转到子嗣之上。
赵极是一代马上帝王,他对战争的把握和操控远胜于大周朝所有的将帅,若非他现在老病,赵宥和赵奕又逞夹攻之势,这场战争怕是胜负已分。
而赵极决不是战败的那一方。
即便是眼下三方受敌的时候,赵极依然游刃有余,无论是赵宥和赵奕,还是远在西南的刀海,都不能打破僵局。
赵极缺的就是子嗣,没有子嗣,就等于没有半壁江山,因此,赵极现在最急的就是子嗣,有了子嗣,无论是朝堂还是百姓,亦或是三军将士,都会更加稳定。
秦珏是不相信罗氏女能一举得男的,毕竟赵极年事已高,之前的子嗣便不旺,或者,他可能还会对罗氏女做点什么吧。
想到这里,罗锦言意味深长地看向秦珏,忽然问道:“如果你一直都不知道母亲和舅舅的事,即使罗氏女身边有你的人,你会对她和她的子嗣下手吗?”
秦珏没想到罗锦言会忽然问起这个,惜惜是怀疑他会破坏罗氏女的子嗣了吧。
他可不能说错话,千万不能。
好不容易惜惜才肯搭理他,他要挺住。
“当然不会,那女子虽然是被人操控的,但她入了后宫,别说是官媒罗家,就是当年李......李文忠,也是不够看,所以她在宫里只能靠她自己,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能有多大本事?能够活下来就不错了,我为何还要害她?”
秦珏原本想把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可是他差一点就说出李怡的名字,话到嘴边便意识到,这个名字是不能提的,临时改成了李文忠,于是语气上便弱了几分,没有了预想的效果。
罗锦言在心里冷哼,你到现在还记得李怡的事?看来当年她在你心里的印像很深啊,你是对她有愧吧?
所以她没有说话,默默地拽过秦珏的手,默默地咬了上去。
一阵疼痛从手上袭来,触碰到秦珏心里的某一处,他登时觉得心要飞起来了,不,是他的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有的时候,当受尽冷落很久之后,忽然被人咬上一口,也是很......难以描述的。
他伸出没被咬住的另一只手,想要趁机摸摸罗锦言的香肩,可是他的手还没有落下,骡车外便响起白九娘压低后的声音:“大爷、大奶奶,那人出来,已经上车。”
闻言,罗锦言松开口,秦珏的手还悬在半空里,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竹簪,干咳一声,道:“把车凑过去,你向他打听槐花胡同怎么走。”
这显然是事前约好的。
很快,两驾车在针工局后面的巷子里并驾而行,白九娘问路,王宝的车便停了下来,稍倾,车帘撩开,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抬腿进了车厢。
虽然相隔多年,罗锦言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少年时的王宝。
王宝能出宫,显然是打着给罗氏女到针工局修补衣裳的旗号出来的,在后期,相红是宫里唯一一个能与卫喜分庭抗礼的,直到他年势已高,才不得不出宫。
罗锦言虽然不知道宫里的情况,但是王宝能到勤政殿当差,说明相红已经是后宫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王宝是相红的干儿子,他找个借口出宫,并非难事。
王宝冲着秦珏拱拱手,叫了声“秦大人”,却看都没看罗锦言。
秦珏嗯了一声,眼睛看向车窗外面,并没有说话。
罗锦言知道时间紧迫,她一刻也没有耽误,用比她平时说话快了一倍的速度对王宝道:“公公请转告罗姑娘,若她不想留在宫里,便委托公公带话出来,我定会帮她,她的亲生父母和家人,现在都过得很好。若她还想留下,那就随她吧。”
她说完了,秦珏从衣袖里掏出只荷包,正想交给王宝,横次里伸出一只手,却是罗锦言,她拿过荷包,把团扇上的羊脂玉坠子取下来塞了进去,秦珏看到这一幕,眉头蹙了蹙,有些不悦,可还是忍住了,不动声色地从罗锦言手里拿过那只荷包,抛到王宝手里。
王宝一笑:“谢了。”
起身便跳下他们的骡车,钻进自己车里,那车掉转方向,扬长而去。
白九娘也招呼着充做车把式的方金牛,赶着骡车出了这条巷子,上了大道。
这时,秦珏才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荷包里是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足够了。”
话外音:你不必把自己的随身之物给个男人,也包括不男不女的。
罗锦言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她莞尔:“王宝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