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下去!你不是我阿姐了,你还替他说话!”林焱低吼。
他为了谁啊?还不是怕阿姐受欺负?结果阿姐非要替那个混蛋说话,他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阿姐真的是陆家人了,他再也没有阿姐了。
冲不出去,委屈又生气下,林小郎控制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觉得丢人又难过,眼泪就掉得更凶。
“看样子岳丈也不是所有学生都……”陆成材幸灾乐祸,他得承认,听林蓉替他说话,心里舒坦极了。
“你闭嘴!”林蓉瞪他一眼,给陆成材瞪哑了火。
随后林蓉拍拍林焱脑袋:“你这个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说风就是雨的,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吗?”
听林蓉语气温柔,又见抢了他阿姐的讨厌鬼被凶到不敢说话,林焱心里舒服很多,等不来阿姐归家的林焱心里火气小了许多,可还是委屈,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觉得丢人极了,毕竟他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是一年刚过半,他就哭了不知道多少回,跟个奶娃子似的,越想林焱越不好意思,低着脑袋抹眼泪,不肯说话。
“阿姐嫁人后,不代表阿姐就不是林家的女郎了,而是以后会多几个人心疼你,过去你对你姐夫有偏见我不说什么,可你难道不信阿姐?”林蓉拿出帕子递给林焱,耐心劝说他。
林焱想了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我信。”他阿姐是没吃过亏,从小到大都没有,每回都是别人更倒霉。
如此想着,泪眼朦胧的奶凶小郎不屑看了眼陆成材。
陆大郎:“……”嘿,这臭小子什么眼神儿?他觉得林蓉这话有点不对头,什么意思,过去能有偏见,现在不能,因为林蓉嫁给他了?
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和逻辑,可陆大郎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点点侮辱。
他轻哼了一声不说话,看在昨晚那冰火两重天的份儿上,他给这小娘皮个面子!
林蓉继续道:“再说,陆家也有事儿要求爹和阿焱,林家不是受陆家接济,你不许总是瞎寻思。”
“有什么事儿?”林焱鼻子囔囔地问。
陆成材难得跟林焱心有灵犀,扭头满脸疑惑看过来。
林蓉微笑:“这件事情要耽误阿焱不少时候呢,你还要准备来年府试,我得问过爹,再跟你商量。”
陆成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莫名觉得后脖颈儿有点发凉。
倒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发泄一通的林焱,听出阿姐话中的郑重,以及对他的看重,心情好了许多。
心情一好,想起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怼陆成材,以及刚才怎么让阿姐迅速出门的,他摸了摸鼻尖,略有些心虚,不敢哭也不敢闹腾了。
林蓉最了解自己照顾大的弟弟,看出来他的心虚,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等回到林家林蓉才发现,不是惊吓,是惊喜,林秀才哪儿是不舒服啊,他是能坐起来身,话也能含糊着说清楚了。
“阿焱又调皮!”林秀才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林焱一眼,林焱低着头站在墙角不说话。
不只是他,爹娘明明也想阿姐了。
林蓉嫁人后,基本上是十几天就回来一次的,可是最近因为管道和玻璃的事情,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了,林焱是偷偷跑到林家去的。
不过谁也没怪林焱不听话,林秀才和林乔氏都高兴的很,陆成材虽然跟林焱不对付,可是对岳丈和丈母娘还是很有规矩的,他又长了副好皮相,乖巧懂事起来别提多叫人喜欢了。
更别说还是自家女婿,反正林秀才和林乔氏都很高兴,林秀才甚至叫林乔氏出门去打酒,想要跟陆成材喝几杯。
“爹你就是馋酒了。”林蓉瞧见林焱气得鼻子都歪了,被逗笑后制止林乔氏,看着林秀才调侃,“等爹能下床自己走几步,我就叫你喝酒,不然别想了。您别想着磨的娘心软,我会叫阿焱看着您的。”
林秀才知道林蓉说了,这酒肯定眼下是喝不成的,可以后……他立马去看林焱,林焱跟个斗鸡一样瞪着不跟他一条战线的亲爹,目光中全是故事。
林焱:我肯定时刻盯着你!
林秀才:臭小子,你皮痒了,我看你是想被考糊!
林蓉在一旁微笑,父子二人这种互相伤害的戏码,林家其他人也就是林家娘俩还都是很喜闻乐见的。
“相公先出去等我吧,我有些事儿想要跟爹说,娘和阿焱也先去跟阿达说说话可好?”林蓉想支开别人跟林秀才说话。
林焱虽然不乐意,但也好奇那么大高个比他还像个小孩子的阿达是怎么回事儿,几个人到底是出了门。
等确认人都远远走开后,林蓉才拉着林秀才的手,将自己脑袋搁在上头:“爹你快点好起来吧,看见你能坐起身,我好高兴。”
林秀才眼神温和笑着摸了摸林蓉脑袋:“都多大了,还跟爹撒娇。”
“多大我也是您的女儿。”林蓉抬起头笑。
林秀才也很高兴林蓉跟自己亲近,可没拦着林焱叫林蓉回来,他也是能说话立刻就想要问问林蓉。
“你娘和阿焱说,有人跟他们两个都打探过你的事情,我早就叮嘱过他们,倒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林秀才认真盯着林蓉,“可爹不是跟你说过莫要张扬?来福客栈如今的情形都是因为你吧?”
林蓉点点头:“爹放心,我跟相公已经商量过了,翁婆也都知道我身上的不凡,不管做了什么,相公和阿翁都揽了过去,不会有人发现是我的主意的,庆宁寺的大师算出来我是个有大福气的女郎呢。”
陆成材一开始就高调让所有人都知道林蓉……是个被男色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肯纵着相公的新妇,陆有福也总是不经意间透露出点什么去,叫人将来福客栈所有的转变都往陆成材娶了娘子喜欢瞎折腾上去,除了陆家的仆从外,没人知道林蓉在其中都做了些什么。
即便是家中的仆从,除了最得陆家人信任的那几个,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背后是林蓉的主意,因为陆成材不断的蹦跶,还都以为林蓉是帮陆成材忙活呢。
林秀才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叹了口气:“陆翁是个厚道人,陆家对林家也恩重如山,林家实在是是无以为报,些许虚名倒也不算什么,爹只是担心万一叫了不得的人惦记上,不管在人看来这些变化是因为你还是仲行,都少不了麻烦。”
“您就别担心这么多啦,相公本就是个聪慧的,来福客栈即便没有我也未必就不好了,若是怕这个怕那个还怎么过活呢,日子本来就是人自己过出来的。”林蓉笑眯眯道,不愿意林秀才继续担心,她岔开话题,“谁说林家没法子报答陆家的恩情呢?眼下就有一桩事情需要爹和阿焱的帮忙,若是能成,陆家上下还要感谢林家呢。”
“没人知道林秀才父女俩说了什么,路上陆成材明着暗着打听,想知道陆家要求林家什么事儿,怎么都没能问出来。
倒是林家林焱听了林秀才的话以后,差点儿蹦起来。
“凭什么?我每日已经很努力在看书了,再说您给我说的那些书单子,都是乡试才要考的,为何现在都要学会!”
林秀才淡定道:“哦,我跟你阿姐商量好了,你早日能够将秀才和举人该看的书都看完,才好教你姐夫,到时候也能从头开始温故知新,更有助于你进考场。”
林秀才想的还要更多些,等他身子真的好起来,书院还是要继续开的,女婿那里光靠阿焱还不成。
若是陆成材真能考取些许功名,陆家和来福客栈的安危都要更稳妥些。
林焱这都不是要蹦起来了,而是要疯:“我不要!我死都不要教那个混……陆大郎!我讨厌他!”
“阿焱!林家可没有教你说这样的话。”连林乔氏都听不过去拍林焱一下,“那是你姐夫,叫人知道你这么不知进退,笑话的是林家和你阿姐。”
林焱还是很崩溃:“反正我不要教他!”
像是不想听林秀才夫妇说什么,林焱喊完就要往外跑,结果刚跑两步,就被林秀才的话给定在了原地。
“你就不想蹂-躏一下你姐夫?”
嗯?林焱疑惑地回过头。
林秀才忍着笑,将林蓉偷偷跟他说的话温和问出口:“你可记得爹是怎么教你的?”
林焱想了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动不动就考,不管糊不糊,戒尺肯定少不了……林焱眼神慢慢亮起来。
“放心,爹现在身体好了不少,也会慢慢教你如何为人师表,你既然对你姐夫不喜,怕他对你阿姐不好,难道不想亲自蹂……咳咳,当个严师?”林秀才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用林蓉告诉他的那个词,“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亲眷,以后你姐夫还能好意思跟你吵闹?”
不得不说林蓉完全是捏住了林焱的七寸,想想自己拿着戒尺狠狠往陆成材手掌心挥过去的画面——
“好!我读!爹可以再给我加几本都没关系!”林焱露出个凶(奶)狠(凶)恶(坏)毒(兮兮)的笑来,“为了阿姐好,姐夫最少也得是个举人……啊不,爹将会试前该读的书也给我列出来吧,我得早点吃透了才好,姐夫至少也得是个进士才能配得上阿姐!”
林秀才满意点点头:“如你所愿!”果然家里还是阿蓉最聪明,这小子平时可没有那么大的劲头,白瞎那聪明的头脑了。
林乔氏也满意点头:“这主意不错!”本来她就心疼自家女郎嫁得不如意,哪怕女婿还挺好的,可阿蓉本来是有机会做官夫人的呢,要是女婿能考中进士就再好不过了。
林焱更满意:“爹放心,我肯定会努力的!”想要虐人,自己得有本事才行,他肯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吃透所有的书单,好槽点能够帮(蹂)助(躏)姐夫。
到家门口的陆成材狠狠打了个喷嚏,阿鹏有了经验,早就躲开了。
林蓉身手敏捷,躲在一旁还不忘温柔表示个样子:“相公这是着凉了?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陆成材抬起头,突然发现偷偷伸着耳朵假装忙碌的仆从们,立刻挺胸抬头:“我很好,我身体好的不得了,肯定是有人在骂我呢。”
说罢,他还看了林蓉一眼,是谁就不用他说了吧?
“相公想多了,有人思念也容易打喷嚏,甭管远近,思念相公的人一定不少。”林蓉微笑看着陆成材道。
林焱骂人是不能骂人的,惦记着陆成材肯定惦记,再说扬州府可还有个小青梅呢,陆大郎这喷嚏想找源头,都不如看大夫喝点药汤子更快一些。
陆成材不知怎的,懂了林蓉的意思,莫名就有些心虚,没再说什么。
只是他还惦记着叫林蓉起不来床的事儿呢,偷偷用眼神示意阿鹏去熬补汤。
可惜的是,补汤熬好了,他连床都没能上的去。
“你睡软塌!”林蓉不容拒绝道。
她给林秀才又疏通了一下身体,恢复大半的异能再次空掉,她这会儿难受着呢,没心情跟陆成材做什么。
陆成材不乐意了:“凭什么?你不是同意我搬回来了吗?我怎么就不能在床上睡了?”
“凭你技术太差。”林蓉不舒服,话说的就很不客气,“等你什么时候不会叫娘子疼得想要谋杀亲夫,再想回来的事儿吧,想睡床回隔壁睡也行。”
陆成材:“……”陆大郎感觉到了亿点点羞辱,他愤愤扭头抱着软枕去软榻上了。
回隔壁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搬回来,打死他都不能再搬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于家那边还没能得到完整的风扇图纸,旺福苑先做完了所有的活计,只是林蓉不许外人进去,陆家除了几个得了陆姓的仆从并着陆六婶外,其他仆从们也都不准进去,神神秘秘的让陆家仆从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不过大家倒是也没过多讨论旺福苑的事儿,哪怕是几个见过的人,被修整一新的旺福苑惊到说不出话来,过后也都没过分将精力放在旺福苑内,概因为还有两件大事——
一是州府衙门那头,还有两天就要放榜了。
二是陆家后院里出了个西洋景儿,好些人爬上墙头蹲得难受,都不舍得走,就看着院子里跟蛇一样黑着脸扭来扭去的陆大郎。
“够了!”陆大郎实在是受不了,摔了手中的剑,“说是剑舞,哪儿来这么多扭来扭去的动作,也没见哪个伶人舞剑是这么娘们的。”
负责教导陆大郎的师父,正是从小倌馆请回来的头牌,他眨巴着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无辜道:“那是陆郎君见识的太少了,云深阁欢迎陆郎君前去拜访,奴保证不需要您掏一个铜板。”
陆成材:“……”谢邀,我铁直!
林蓉陪着陆郑氏在一旁笑眯眯也看热闹:“相公跳起来还是挺好看的,简直是英俊潇洒,美妙绝伦,到时候定能惊艳众人。”
“噗——阿蓉说得对。”陆郑氏磕着南瓜子忍不住笑喷,对着林蓉道,“我一直以为大郎也就是这张脸让人无可指摘,没成想身段儿也不错。
”
陆成材:“……”他腰都快断了好吗?
“我真的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陆成材实在是受不了,扔了剑,“这位朗先生跳得更好,我先走了。”
陆郑氏赶忙拦住:“咱们陆家的郎君带头,到时候更震撼人心呢,你有什么忙的?莫不是又要跟人出去吃喝玩乐?”
其实一开始陆郑氏也不愿意叫自家儿跟个伶人似的跳舞给人观赏,谁叫陆成材自己作死呢,跟秦二郎去月生坊让人碰见,告到了陆郑氏的姐姐周郑氏那里,周郑氏立刻就叫人告诉了陆郑氏。
陆郑氏想着,陆成材出门花天酒地,叫儿媳妇发现一怒之下甭管是打人还是回娘家,这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要知道,陆郑氏连自家孙子和孙女的里衣都已经各做好两套了。
所以干脆就让陆成材有点事情做,别每天出去瞎跑,给家中客栈做点事情也挺好的,瞧瞧跳得还挺不错的。
陆成材无奈极了,看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林蓉,干错坦言:“我要去燕彩居。”
“你个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陆郑氏见他这么嚣张,立刻起来就要拍他,还小心看了林蓉一眼。
林蓉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无妨,阿婆别着急,相公跟我说了,我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