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容一惊,定了定心神,惶恐说道:“奴婢跪得腿麻,一时没站起来。”
“这黑丫头是谁?”孙大人看着她笑问。
“玉黎的丫头,赶紧起来吧。”孙太太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杏花忙扶起她来,孙太太吩咐道:“杏花到二门上去,告诉老韩去一趟崔家的院子,把东西拿回来交给大人,四儿回去告诉玉黎,让她放崔家的走,就不用过来磕头了。”
乔容福了一福,匆匆回到青云轩。
二姑娘单手托腮疲倦坐着,崔妈妈趴伏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衫破碎,乔容指指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惹着我了,我把她摁在地上一通狠揍,总算老实了。”二姑娘捋一捋头发,问她道,“太太怎么说?”
乔容将孙太太和孙大人的话学了一遍,崔妈妈翻身坐起,大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她用手挠着自己的喉咙,直到挠出血来。
“她是不能说话了吗?”乔容狐疑道。
“我嫌她聒噪,给她灌了些药。”二姑娘笑笑,“我跟你说过,我不会琴棋书画,可土法偏方有的是。”
“姑娘的意思是,给她灌了哑药?”乔容心中有些急,这下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二姑娘嗯了一声:“嘴贱乱说话,活该。”
“姑娘该上学去了,可用过早饭了?”乔容看向崔妈妈,她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
“已经打发朱大娘去告诉叶先生了,今日不上学。”二姑娘站起来伸个懒腰,“累死我了,睡会儿去。”
刚走半截子楼梯,杏花扶着孙太太走了进来,孙太太一眼看到崔妈妈,扬起嘴角问道:“怎么这样狼狈?怎么了这是?”
崔妈妈啊啊啊嘶哑叫了几声,二姑娘站在楼梯上,面无表情说道:“我给她灌了些药。”
“是吗?”孙太太忍不住笑了,“这样倒是省事,崔家的,我知道你对我颇有抱怨,觉得当初是我逼着你扔下了女儿,又是我拦着你不许你再嫁人,可是这人呢,不能得陇望蜀,没有我,你如今是什么光景,你可想过?”
崔妈妈死命摇着头,孙太太叹口气:“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偷谁不好,偷到我面前来,你就那么惦记我的东西?”
崔妈妈往前爬了几步,孙太太指指她:“大人让我随意处置,我想来想去,就当十五年前没遇见过,让你去过自己该过的日子去。”
崔妈妈两手抠着地,额头砰砰砰撞在青砖地上,孙太太站起身:“找两个婆子来,将她抬到二门外,让韩管家打发人把她送到城隍庙去。”
崔妈妈一声嘶喊,孙太太笑笑:“你别觉得冤,奴婢偷了主子的东西,乃是重罪,若是报官进了大狱,不打死也得流放,仲瑜吃过你两年的奶,我放你一条生路,算是替他报答你。”
说着话向外就走,崔妈妈爬过去一把揪住裙角,拼命嘶喊着,孙太太一脚踢开了:“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呢?”
她施施然向外,崔妈妈一声嘶嚎,冲着乔容扑了过来。
乔容跳脚躲过,她起身来追,二姑娘在她身后冷笑:“你还怪上四儿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手脚不干净,你给我老实呆着,惹恼了我,再给你灌些疯傻的药。”
崔妈妈委顿坐在地上,两手撕扯着头发,哑声哭了起来。
乔容不想再看她的模样,站在门外等着有人来将她带走。
很快来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一边一个拎起崔妈妈就往外走,崔妈妈死命扑腾着,一个婆子笑道,“你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没想到有今天吗?”
另一个道:“可不,比太太还威风,没少折磨我们这些人,韩管家都得让她三分。”
崔妈妈被拖走,二姑娘上楼睡觉,乔容坐在窗边刺绣,心里有些乱,万没想到事情成了这样,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她很快打定主意,豁出去让潘妈妈来认人,如果是,再不用费尽心思询问试探,如果不是,大不了被钟二太太认为自己冒失,也有可能她会起什么疑心,可是依她的涵养做派,不会轻易说出去。
上楼看过几次,二姑娘一直在昏睡,过去一探额头,并不热,反而有些凉,二姑娘叹一口气:“四儿,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那,我去弈楼还琉璃灯吧,咱们从小公子那儿拿回来两盏灯了。”乔容忙道。
“去吧。”二姑娘说道,“别跟他提起崔妈妈的事。”
乔容答应着,下楼提了两盏琉璃灯往瑜园而来,进入小道没走几步,墙边猛然冒出一个人影,她吓一跳,那人说道:“怎么才过来?”
“吓死人了。”她瞪着他,“总得想法子脱身啊,又比不了你来去自由,崔妈妈家中被抄了?”
他点点头:“是韩管家带人过去的,除去桌椅板凳,其余东西都拿走了,说是要给太太一一过目。”
“这一对夫妻竟如此狡猾。”她叹一口气,“太难对付。”
“灯给我吧。”他接过她手里的灯,身子往墙上一靠,“早上进府后的事,你说来听听。”
她原样说了一遍,他听得笑了:“行啊小丫头,滴水不漏。”
“可是,二姑娘给她下了哑药,想问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她懊恼道。
“谁说下了哑药就问不出来了,她不能说话,可是能听见,只要能听见,就能审讯她。”他挑眉道。
“怎么审讯?”她好奇问道。
“就比如说……”他想了想,突然抬手捂住她嘴,觑着她问道:“你是不是乔四姑娘?”
她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你进孙府,是不是怀疑孙太太?”
她又点了点头。
“孙太太与金二太太可是有旧?”他盯着她。
她犹豫一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确定?”他问道。
她点了点头,眼睛里带了笑意。
“明白怎么审讯了?”他问道。
她又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要说话,他的手在嘴上捂得死紧,跺着脚用力扒开他手,长长吐一口气,急急说道:“可是崔妈妈已经被扔出去了。”
“扔出去可以捡回来。”他看着她笑,“今夜里就审她,到时候带你过去。”
她松一口气,看着他咬了唇,咬着唇慢慢低下头去,勾着头轻声说道:“唐棣,谢谢你。”
他愣了愣:“总是理直气壮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客气上了?”
“其实,自从在延溪村众目睽睽之下扯谎之后,我就怕再见到你,我怀疑秦来宝就是唐棣,可我在心里找了一千一万个借口,告诉自己不是。”她小声说道。
“为何偏偏是我?”他看着她。
她头垂得更低:“我那时候迫不得已,西安将军离得远,又位高权重,你是最好的人选。”
“怎么迫不得已了?”他问道。
她轻声说了起来,从被乔大太太关进绣楼那一刻说起,说她与乔大太太如何一来一往得斗法,最后说道:“十月初三一早,总算盼回来大伯父,可他中了风,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好在里老为我主持公道,当时天井内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我顾不得羞耻,解下颈间的玉珮,说这块玉珮本是一对阴阳鱼,阳极在……”
她猛然住了口:“后来的,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不仔细,你究竟是怎么说的?”他声音里含了些笑意。
“我就说,这块玉珮本是一对阴阳鱼,阳极在唐公子那儿,阴极在我这儿,是父母为我们订亲的信物。”这一句话说完,羞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脚下的地缝里去。
“真有那样的玉珮?拿出来给我瞧瞧。”他说着话,忍不住掀唇笑了起来。
她从指缝里偷看到他的笑容,突然醒悟,指着他嚷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让我说出来,你好笑话我。”
“我一直想听听你被关在绣楼里的事,不是为了笑话你。”他敛了笑容,一本正经说道。
“最后那句呢?”
“哪句?”
“就是最后那句。”
“最后哪一句?”
“别想再让我说一遍。”她说着话跺了脚,“可恶,我走了。”
“不许走。”他一把扯住她袖子。
“唐公子还有话说?”她忿忿瞪着他。
“让我瞧瞧那块玉珮。”他无赖一般。
“自从说了那句话,我就给扔了。”她咬牙说道。
他哦了一声,手依然扯着她袖子,她晃了晃手臂,“我走了。”
“不许走。”他又道。
“话都说完了。”她又晃一下,“为何不让走?”
“话还没有说完。”他看着她。
“那你别拉拉扯扯的。”她白他一眼,他笑着松开了。
她歪头看着他:“我问你啊,我去仁寿堂的时候,崔妈妈被塞住嘴绑在椅子上,等我回去,二姑娘将她一通痛打,又给她灌了哑药,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二姑娘问了她什么话,她的回答让二姑娘很恼火,于是将她一通痛打,而且二姑娘不想别的人再听到这话,于是给她下了哑药。”他说道。
她嗯了一声:“应该是这么回事,不过,是什么话呢?可是和太太有关?”
“夜里问问不就知道了?”他笑道。
她点点头:“可是,前夜里刚回家一趟,也不好跟二姑娘说。”
“回去等着,我派人接你。”他笑笑。
“那,我走了。”她扭头往回走。
他追过来,伸手摁上她头顶。
还不让走吗?她缩着脖子僵立着。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丫头,好样的。”
“怎么就好样的了?”她呆呆问道。
“对付乔大太太,你做的很好。”他揉一揉她头发,“回去吧。”
可恶,怎么揉头发?都给他揉乱了,乔容抬手抹一抹头发,心里也跟着有些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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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成明天了,最近有点晕~